25、繁华已随东风去
再回到翮清宫已是天色将暮,远远便看见那人一袭白衣候在门口,似是等了多时。/
我朝沈夙笑了笑,却想隔着这么远,他大概也看不见吧,便想着加紧些走,但每走一步,背上的疼痛就刺激一次,疼得我不得不又慢下来。
不过百米远的距离,我慢慢走了许久,他似乎一向好耐心,只静静等着,没有一丝不耐。
深冬的风挂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后背的伤口更是被冷风吹得钻心的疼,我咬了咬牙,低头凝着脚下青砖路面,只一遍遍道:很近了,再一会儿便好,一会儿便好。
终于走近他身前,这短短的距离,我却只觉得用尽了力气,连仰头冲他笑笑的力气似乎都消耗殆尽了,只对他道:“沈夙,我好累。”
他望着我苍白的面容,凝了神色,他似乎说了什么,我耳边却是一阵嗡鸣,只得勉力对他道:“我无妨…无妨…”
眼前一黑,我再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我做了许多梦。
在梦中,我清楚的看见很久以前年幼的我被母亲抱在怀里,她慈爱的柔声唤我‘妧儿’,身旁的哥哥看着我面目温和浅笑,渐渐地,母亲的脸色忽然变了,她一把将我从膝上摔下来,望着我的目光那般不忍,出后的话却是冷绝。
‘妧儿,你如此这般任性妄为,从此再不是我的女儿。’
“娘…不要,不要!”我惊叫着骤然睁开眼睛。
入眼是熟悉的陈设。
我陡然间清醒过来,这是翮清殿,翻身想坐起来,背上却是一阵扯痛,疼得又倒了下去。
门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我费力的抬起头,看见徐婆婆端了药走进来,未近身旁,我便闻到那股浓浓的药香。
“王妃醒了正好,”她将药放在一旁,小心扶着我坐起来,虽然动作轻柔,却仍拉扯了伤口,疼得我下意识的吸了口凉气,徐婆婆更轻了些,嘴上忍不住道,“还是自家人,倒真是下得去手。”
“无妨。”
我朝她苍白的笑笑,父亲已经留了分寸,不然非将我这筋骨打断不可。
低头发觉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伸手轻抚了抚后背,伤口处已然缠上了纱布。
“若真无妨,就不劳烦公子亲自替你熬这许久的药了,”徐婆婆冷哼哼着,将药端了过来,“趁热把药喝了,对伤口愈合很是有效。”
我接过徐婆婆递来的瓷碗,闻着那股弄弄的药味,迟疑了会儿,没听清她方才话似的,问道:“这药,是沈夙熬的?”
徐婆婆以为我不信他医术,一本正经的道:“我家沈公子医术超群,虽然是自幼便由那太医院的人来教导,早便青出于蓝了…”
这我是知道的,皇上虽将沈夙禁足在翮清宫,但却每日都派人来教导,音律诗书武艺的传授都按照太子的规格相待,连医术也特地让太医院的人前来教授,只是沈夙的武艺虽说比二皇子好些,却实在难称一个好字,以此来看,这医术…….
我无声的笑了笑,埋头喝药,轻微的苦意自舌尖蔓延开来,恰如其分的苦味,并不难入喉,药带些温度,却也不烫,便索性拿开药勺,一碗灌了下去,待我放下碗,那厢徐婆婆赶忙问道:“如何?”
这药味还能如何?
我有些好笑,她语气里满是期待,也不忍心拂了她的意,便道:“比一般药好喝不少,徐婆婆自小带大的沈公子医术卓绝,举世无双。”
徐婆婆知我是打趣,却甚是得意,接了碗去,笑骂了我一句:“油嘴滑舌的丫头。”便捧着出门了。
我无奈的摇头笑笑,阖眼躺了一会儿,却发觉再无睡意,索性小心翼翼的翻身下了床。
屋外已是夜幕笼罩,沈夙一袭白衣立在风中不知想些什么,我轻手轻脚的走上前,未至他身旁,却听见他轻轻开口道:“感觉可好些了?”
我自认没有发出声音,只怪这人听觉太灵,一时只觉意兴阑珊。
“好多了,多谢你的药。”
“举手之劳而已。”他语气淡淡,总是礼貌温和的,却一贯与人疏离。
我轻叹了口气,望着天边皓月道:“你且放心,我随你一并去了淮安后便会前往边关去找我哥哥,不会多打扰。”
他轻一点头道:“这样也好。”
而后便再无他话。
我只觉得心里烦闷,转身便要回屋:“这外面太冷,我先去休息了。”
“阿妧…”沈夙轻轻叫住我,我止了步,听他道,“你的衣服细软,我命人收拾了些,不知你是否喜欢,可要命人明日送来过目一遍?”
“不必了,随意便好。”
再好看夺目的衣服又如何?这样的繁华日后在边关毕竟格格不入。
沈夙道:“那便不再多做收拾了。”
“不必费心了…”我顿了顿,只留下句,“夜冷霜重,早些休息。”
初七那日,天微亮,徵武门外一百轻骑身披甲胄,整装待发。
沈夙换上一身玄色锦服,跨在马上,面容沉静。
有轻骑队的将士前来问。
“王爷,可否启程。”
沈夙淡淡道:“再等等。”
我感激的回头看他一眼,继续凝眸望着前方,翘首而盼。
忽的见一人影朝我飞奔而来。
“妧妧!”
她绯色衣袂翻飞,宛若一只灵动的蝶翩翩而来。
我喜极,忍不住落泪,张开双臂拥住她。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