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张锡这人也是个没骨气的,唯恐受了皮肉之苦,再说他罪证确凿,辩白不得,可是这贪污罪又要不了他的命,两相一权衡,一进推事院,他就全招了,竹筒倒豆子似的,连苏味道和夏如也招了出来。
苏味道和夏如同为宰相,一些公务的权力是与他有所交叉的,张锡收了人家好处,要想把事办得妥当,就离不了苏味道和夏如的照顾,所以就想把他们两个拉下水。
苏味道为人一向模棱两可,谁也不肯得罪;夏如刚刚拜相,根基尚浅,势必不可能得罪张锡,两人只好顺水推舟。说起来,这两个人得到的好处并不多,也没有直接插手过张锡的事情,只是对他的一些举动睁只眼闭只眼罢了,结果张锡事发,两人也受了牵连,一起下了大狱。
遥儿听清经过之后,眉头皱得更紧,说道:“御史台既然有人证、有物证,要想救出三位宰相,只怕难如登天。”
姜德胥阴沉着脸色道:“徒劳之事,何必去做!”
苏味道是管伯提拔起来的,他可以推脱不关己事,夏如和张锡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这两个人犯了事儿,他是有识人不明、荐举失误的责任的,就算女女王不治他的罪,他也颜面无光。
姜德胥腮帮子上绷起了几道棱子肉,咬着牙根道:“这几个人不知检点,咎由自取,如今罪证确凿,如何救得?如果我们妥协,则酷吏势力更炽,到时又会成为天下大害!”
他冷冷地瞥了眼面前的三人,道:“为了朝廷大义,铲奸除恶,何惜此身?况且他们三人自有污点。本相唤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除了使人弹劾、旁敲侧击,究竟有没有什么可以直接打击他们的手段!”
瓜蓝涧赶紧道:“依着当初的谋划。具体措施是由长史负责的,长史,你那边究竟准备的如何了?”
遥儿道:“遥儿从无一刻懈怠,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当中。实不相瞒。我的网已经撒下去了,即便不曾发生此事,这几天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
姜德胥冷冷地道:“你有什么手段?可不要再对那些边边角角的小虾米不疼不痒地使手段了,我要你直捣御史台腹心,取其首脑。立即还以颜色!”
遥儿微笑道:“如今御史台有数的鹰爪不过寥寥数人,王弘义、侯思之便是首脑之一,本官所选的第一击的目标就是他们,至于手段……”
遥儿脸上陡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气,缓缓地道:“却与他们的手段一般无二,不过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
临安北市有三家古玩店,其中两家财力雄厚,信誉卓着,收购和卖出的古董大多是世间珍奇。在喜欢收藏赏玩古董的玩家们口中颇有口碑。
另外一家名叫“珍奇阁”的就不成了,这家店门面很小,里面也没有几件镇店的珍奇,藏品虽也大多算是古物,却鲜有珍罕之物,听说以前还卖出过假货。
日子久了,臭名传开,真正的玩家从来不登“珍奇阁”的大门,不过这“珍奇阁”居然还开得好好的,哪怕门可罗雀。那掌柜的在店中依旧坐的四平八稳,从来也不会因为没有生意萧条而发愁。
今天门口没有鸟雀,因为外面正在下雨。
春雨贵如油,淅淅沥沥的小雨把门前凹凸不平的青石淋得油亮油亮的。雨水在低洼出汇成了水洼,雨点溅上去,溅起朵朵雨花,店主薛平俨坐在柜台后面,托着肥胖的双层下巴笑眯眯地看雨花,时不时还抿一口米酒。悠闲的很。
有人登门了,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看不见他的面容,只看见一双黑色翘头布靴和随着脚步荡漾的青色袍袂。
油纸伞飘到檐下时,檐上如注的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砰砰”的响声,只是一刹,那人就闪进了“珍奇阁”,油纸伞移开,露出一张蓄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人面孔。
薛平俨看见这人的模样,马上笑得更愉快了,生意上门了!
这人第一次登门还是三个月前的事,薛掌柜的记得很清楚,那时还是大雪纷飞的寒冬时节,那天正好下着大雪,这位客人穿着一件紧身的小羊皮的棉袍,戴着一顶有掩耳的狗皮帽子,打扮的很土气,但是他对古玩却极有鉴别能力。
店里摆着的那些古玩。他看上一眼就能准确地叫出名字、说出年代、估出价格,杂在那些低档古玩中的几件假货,他甚至没有用手去摸一摸、敲一敲或者看看上面的铭文,只是扫了一眼,就准确地点出那是一件假货。
小伙计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幸好店里生意本来就不好,十天半月才有人登一次门,当时店里恰好没有别的客人。于是小伙计抄起扫帚,准备把这个踢馆子的客人打将出去,薛掌柜的笑眯眯地看着,并不阻拦。
这时,那客人却突然开口说话了:“这只提耳陶釜,多少钱?”
他指的正是他刚刚才说过的那件假货,他说的却是“提耳陶釜”,小伙计一听有门,马上就退到一边儿去了,薛掌柜的则马上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笑眯眯地道:“五万钱!”
这人很干脆地付了五万钱,捧着那只上个月才烧制出来的“提耳陶釜”兴冲冲地离开了,还连声说买得“便宜”。
上个月,这位客人又来了一趟。这一次他花十万钱买了一柄秦国的青铜剑,那柄锈蚀斑斑的青铜剑倒是真货,但也只值十万钱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这一次,薛掌柜的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赵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