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文氏母子流落到梁石桥村,孤儿寡母,上无片瓦,下无寸地,村里人即使有心帮忙,总也不能把自家的房子腾出来给他们住。
石婆收留了母子三人,也不过是把半拉要倒不倒的破房子借给他们住了,却实实在在的被伺候了两年,临死了也有人送终,便留下话把宅子和三亩地留给了文氏。
石婆留给文氏的地原本也不止三亩,其余的都被那些跟着村里人一起嫌弃她的本家子侄们抢了,说是她人老了种不了了,都是本家就帮忙种了,给现成的粮食。至于粮食给没给也没人管,反正石婆那些年也没饿死。
剩下三亩是边边角角的位置,离水源又远,不管种什么都没多少收成,白费了种子,留下倒是留下了,但也荒了好些年,除了杂草,颗粒未收。
文氏母子来了后住了石婆家的房子,虽把老人当自己亲娘的照顾,心里仍是过意不去,就把那三亩地拾掇起来了,打了粮食不管多少,一粒不落的送到石婆屋里,即便是娘仨断了吃喝,镇日野菜果腹,也没动一颗粮食。
没想到倒是给自家存了两年余粮:石婆临终前留下话,收了文氏做干女儿,她的破宅子、屋子里的所有家伙事儿,包括粮食,还有那三亩地,都留给文氏。为此,还拉来族长和村里的一些老人作证。本家那些眼瞅着她那些东西的人也拉不下脸来明着抢,私下里乱嚼舌根子,大多人也当没听见,谁让他们的名声早就被自家个儿破坏了呢。久而久之,反而是外来的文氏以她的好脾气、好担当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文氏母子当年流落到梁石桥村,文泽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婴儿,得石婆收留有了容身之所,却没有户籍,碰上朝廷普查流动人口的巡吏下来核查,虽求了族长村人帮忙包庇,但也少不了担惊受怕。
石婆主动认了文氏做干女儿,借助划在她名下三亩地,母子三人正式落在了石婆名下,如此才安心在梁石桥村定居。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苦日子才算过去。后来沈家来了之后,才算是苦尽甘来。
沈家落户没太波折,赶巧碰上新君登基,核查户籍,令百姓自供丁口、资产实况等,由官府重新登记表册,沈子林花了钱落了户籍,从此安居。
宅子文氏母子住了半拉,另外半拉破的不成样子了,也没人要,就成了沈家的落脚之处,这几年整修了好几次,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这些陈年往事,留兰没了记忆,自然不知道,即便是她承了原主的记忆,当年沈家落户梁石桥村的时候,她也不过两岁,记得的也有限。这些也不是留兰一时半会儿就能知道的,大都是日后根据白氏文氏与文清口中透露出的零星半语筛检出来的,当然有模糊不翔实的地方,但都是无关紧要的。
白氏和文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家长里短,有用的信息不多,留兰想问又怕问的太直接引起他们的怀疑,只挑着关键的地方添上几句话,引着好奇心十足的文泽和留白开口问,想知道的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也不急在一时,便不再插话。
慢慢的换了话题,说起地里的农活来,留兰更插不上话了,小口的喝着粥,只听不说。
只是越听无力感越强烈,上一世生长在城市里,虽不说五谷不分,不至于闹出错把小麦认成韭菜的笑话,但种豆收麦之类的事也只是个模糊的概念。比如她知道麦子秋种夏收,但再往细节上讲她就一无所知了,不可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来,也只能听着顺便过滤有效信息,有疑问也只记在心里,等有机会再问或者干脆自己去观察发现。
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天已经尽黑了,也没见有月亮,只零零散散的几颗星子,暗影里又坐着说了会儿话,文氏带着文清文泽两个回去睡觉。
留兰留白一边一个挨着白氏躺下,白氏又要像往常一样搂着留兰,留兰心里别扭的很,而且白氏大着肚子,侧躺着不方便,要搂着她只能别扭着身子僵直着胳膊,肯定睡不好,只好说:“娘,我不怕了,要不让弟弟来这边,我一边靠着你,一边挨着他,就不怕了。”
白氏听她这么说,心里自然高兴,留白也听话,爬过来躺下,小手还寻到留兰的手紧紧握住了,小脑袋靠着她的胳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自从沈子林走后,白氏心里悲苦,却也只能生生忍着,白天忙活一天,晚上又要顾着两个孩子睡觉,一时哄着做梦吓醒哭闹的留兰,另一边还得顾着留白睡觉不老实蹬了被子,一晚上醒个好几次。看姐弟俩挨在一起睡得香甜,心里也宽慰了不少,替他们拉拉被子,也安心睡了,几个月来来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留兰却是没睡着的,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却是在装睡。
装睡她可是练过的,连精明的外婆都能骗过。白氏虽然睡在一边,黑影里却什么都看不见,当然不会发现她是在装睡。而且白氏身子原本就重,经过一天的忙碌,早就疲累不堪,加之留兰醒了,高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很快就熟睡了。
听到白氏平稳的呼吸声,留兰睁开眼睛,眼前的黑夜很实在,半点儿亮光都没有,不由想起以前床头上那盏小夜灯来,这里不仅没有小夜灯,连油灯都不舍的多点。
这会儿安静,留兰又把方才听来的话翻出来细细想了一遍,眼下家里的境况也多少明晰了。
沈子林离世后,现在虽然还分两家住着,其实已经合成一家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