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上层主子们还只是在权衡局势,下层的奴才们就凄惨多了。
流乐阁出事儿的消息刚已传出来,负责御花园的太监首领就立即自裁了。
这位姓冯的大太监已经在宫中混迹二十余年,靠着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地当差,终于等到自己头上历任首领都因故离任,坐上上林令的位置还不到一年。深知不管最后是不是自己的手下有问题,自己都是无论如何逃不过去的,区别只是主谋之罪还是失察之罪而已,与其被严刑拷打最后按失察被革,还不如赶紧自行了断。
负责本次宫宴筹备的女史也毫不犹豫地悬梁而去。她的想法和任太监差不多,无论最后认定的情况如何,作为总负责人总是难逃其咎,几十宫杖是最好的结果,而几十宫杖下来是不是还有命在,就实在难说了。对这种情况慎刑司的人其实多少有些纵容,因为只要有人自裁,也就意味着脏水有地方泼了,人人都不肯死,却找不到罪魁的案子才最难交差。
头儿虽然都自裁了,下面的宫人太监们还是惜命的,贱命一条也是命啊。
上林司的宫人和太监几乎都被抓了,勉强留下几个扫地的,御花园也不能没人打扫啊。那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紧紧抓着扫把,跪在路边看着其他人被抓走,其中就有昨天还鼻孔朝天打骂自己的人,战战兢兢地决定从此再也不羡慕上位者了,还是老老实实扫地好啊。
至于采买用品的内务府人员,只要和这次活动有关系,全部先拿下再说,反正这些油水大的位置,等着干的人多的是。
现场服侍的亦是无一幸免,既使那些在外头被蜇伤的也都被抓了,只有一名伤势太重,改为派人看管。
一时间慎刑司人满为患,又要防着这些人利用同监的机会串供,又要赶紧提审几位关键的人员。
几个用过刑的被扔回去之后,情形愈发混乱,还不到早上,竟然有差不多十个人自裁,只是都没有成功。因为所有能用来自裁的工具都被没收殆尽,这些想死的人只剩下吞服异物这种唯一的方式,也是失败率最高的方式。主要是可供吞食的物体太少,金子自然不可能找得到,只能吞食扭成团的衣服或是硬掰下来的鞋跟,虽然肚子很痛但是离死还远。
仇禹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只是觉得人数似乎还是比以往类似的情形多了些,估计是因为皇上最得宠的宜妃在场受到惊吓的缘故,通常来说自裁的人数和事件的严重程度成正比。
按照宫规,试图自裁的人被自动视为有罪——不是心虚的话为什么要自裁呢?而且还要问罪家人——教养出敢为祸宫廷的子女的人家肯定是有罪的不是?
于是仇禹们愈发忙碌了,幸好第二天传出好消息,还不止一个。
头一件,宜妃娘娘盛宠之下怀上了龙胎。这样的消息皇上自然是龙心大悦,对胡蜂事件的震怒程度有所缓解。太后和皇后是不是同样凤心大悦谁也不敢说,但至少表面上肯定要表示高兴,也不好意思非要在这个时候血洗宫廷。总的来说,事件的风声被这个消息冲淡了好些。
还有一件,就是胡蜂的蜂巢被发现了。这个三尺见方的巨大蜂巢在御花园西方一颗高大的槐树上,盘踞大树的一个三叉枝桠之间。虽然负责那片区域的太监声嘶力竭地指天发誓,两天前这个蜂巢还绝对不在该处,但并没人听他们的。该听见的才听见,宫廷里的上下人等还是非常齐心的。
不能不承认,慎刑司的效率是极其高的,到第二天晚上,事情已经几乎水落石出。
配合几个涉案人员的口供,大抵就是上林令冯某心怀怨恨,利用职务之便,私蓄胡蜂一窝,买通当日负责服侍的宫人,将诱饵参入给贵人们使用的头油之中,意图为祸。
好在众人齐心协力,经太后老祖宗的英明现场指导,众宾客镇定自卫、从容防守,将小小胡蜂立毙台前,仅有少量人员英勇负伤。
至于冯某为什么心怀怨恨,这个倒是极容易发现。此人在宫中二十余年,所受的委屈可以用不计其数来形容,随便捡上几件就足以证明其怨恨程度。
只是不巧的是,这个人正好姓冯,与太后和皇后同姓,从遥远的祖辈算下来,是冯家放出去的家奴的后代。由此不免暗地里产生了一些流言,说这件事情乃是皇后暗中主使,当日皇后不曾出席便是明证。
冯太监已经自裁谢罪,背后主使一事虚无缥缈,仇禹是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趁着皇上心情不错,皇太后也装作心情尚可,这个诡异的胡蜂事件便大体如此定论了。
只是从此宫中专设火蜂处,负责四下寻找各种蜂的迹象,单个的扑杀,已建蜂巢的摘下烧毁。后来这个火蜂处不仅负责找胡蜂马蜂蜜蜂各种蜂,实际上还四处打探演变成了情报机构,这就不是这个时候所能预料的了。
冯皇后气急败坏跪在太后跟前,狠狠哭了一鼻子。自从上次难为宜妃宫里的杨嬷嬷,结果反而被皇上弄了个没脸之后,皇后便意识到无论自己心中怎么想,确实没有搞小动作的天才。
想到入宫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皇上得了个美人儿,便变得冷酷至此,连人前的面子都不给,皇后便颇有些心灰意冷,所以这些日子都时常陪着太后念佛,想着修身养性。谁知胡蜂一出,当真是飞来横祸,竟被暗指为主使,委实是委屈难言。
太后看着越哭越厉害的皇后,渐渐露出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