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府后院。
姬夫人和权夫人,这两者之间寻常时候都见不着几面的人,眼下却坐到了一起。
正确来说,是千府已传出三郎君与其它孩子一同历练,权夫人为求证条消息的真实性而找上门来;说也奇怪,她不找大夫人,却推开了姬夫人院门。
她原想着,在千老爷和三郎君身上挤出些利害,让他们主动放弃历练的念头,好阻止事件的进展。可事情的发展却好像比她想象中进行的更顺利,离家出走的三郎君又被人安然无恙、完好无损送回了千府,身边还传出多了个武艺高强的人——谭篾。
听说那谭篾还会随三郎君一起历练。
一心想压制三郎君慢慢高升的气焰的她,却被三郎君的狗屎运打击到了。
视线往桌上一撇,从袖子里伸出手,葱白的指划过玉白的杯盏,自成一色:“姐姐还喝着白茶呢!”
不是她多虑。
如今姬夫人在后院的局势,说句“今时不同往日”也不为过,大夫人膝下有三郎君,她有六郎君,姬夫人只得两个娘子,倒是一门心思把精力放在九郎君身上。
十一年前,教唆老爷把九郎君过继到她膝下一事,府邸三位夫人中,姬夫人却没参与。
姬夫人这些年对九郎君的关照,看上去不怎么情浓意烈,甚至隐晦的很,却很上台面,赚足了人心。
老爷虽然不曾亏待过九郎君,但大夫人是不待见九郎君的,要不是姬夫人在一旁周旋,九郎君指不定吃多少暗亏。
姬夫人也没因为膝下没有郎君,就急切提出把九郎君放在膝下之类的话,甚至于从来没提过,至于有没有想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九郎君的关心,是个人就能感受得到,无可非议。
姬夫人懒散地笑笑,眼尾上挑,不应反问道:“妹妹许久不来我这坐坐,我还道妹妹把我忘了,今天怎么跑我这来了?莫不是想我了?”
权夫人听罢,嘴角不受控制的下意识抽搐,半道改弯起,含蓄的笑意使她的颜容越显明艳动人,心底却重新腾起对姬夫人的不满,不满情绪的尾巴上笔画上了一圈圈年轮,就难以分辨的清楚对权夫人的不满,是旧阴影还是新痕迹。
大概因为姬夫人对任何事都好像不温不火的态度,直把从前囔囔把九郎君安置在膝下的她,生生比下去了,那时候这份不满就在心底生根了。
不过总体来说,姬夫人与老爷其他妻妾相处也算融洽,就算对她,也能做出姐妹情深的姿势来。她当然不会因为对姬夫人的不满,去挑战老爷心中的她的印象。
不过人心底究竟怎么想的,就没无从得知了。
另外,姬夫人和大夫人的关系很不错,至少表面上能和平共处,没怎么红过脸,因而,就算九郎君最后过继在姬夫人名下,姬夫人也不会需要九郎君跟三郎君打擂台。
正常版本的剧情发展的确应该这般,如此才配得上姬夫人温婉不争的气质,并且符合她的需要;可人心还隔肚皮呢,谁知道姬夫人心里揣着怎么个想法,反正看到姬夫人那双眼睛,她就不舒服,幸好两位娘子没遗传那双眼睛,要不她的不舒服就得三倍添增。
“哪敢忘记姐姐!妹妹不爱琐事,又得两位姐姐怜悯,一直闲着,却并不代表不知道那些琐事的繁杂之处,想来姐姐平日里处理事务就已够劳累,哪敢在姐姐得闲的时候打搅……”
姬夫人轻轻拉起她的手,面上笑容依旧:“还是妹妹想得开,这副容颜养得,姐姐我都看得心痒痒,没想到手更是细腻润滑,越看越妒忌羡慕,若不是进千府不久便与妹妹共同服侍老爷,还以为是老爷新纳的美人呢!”
这句话看上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讽刺味道,只不过姬夫人用得是轻快说笑的语气,就算她想挑毛病,也说不出理来。
权夫人只得顺势道:“姐姐就爱打趣我。”
姬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找我有何事?”
大约猜得到她的来意,却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不怕姐姐笑话,我是特意打听历练路程状况来的,方才从六儿嘴里听到这届历练比较特别,想听听姐姐的意见。”
她尽量把问题问得含混些,再从姬夫人的话里慢慢套出想要的答案。
姬夫人面上的笑容收敛,视线从她手上移开:“妹妹忧心不无道理,这届历练的确不同往些年日,得谨慎对待才是。”
心中一动,权夫人忙问:“怎么说?”
“具体的也不太好说,总结来将,就是危险。第一站,孩子们得穿越毛骨悚然的死亡单线,这条路线孤州人再清楚不过了;第二站,是指定的荒无人烟的大山线路,第三站第四站姐姐和老爷都瞒下了,不肯公开,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权夫人听罢,心一突一突的,蓦地,有把六郎君的名字从历练名单上划去的冲动。
姬夫人所指的大山她没见过,不过第一站就是死亡单线,第二站相比当然不会轻松到哪去:“那姐姐还肯孩子冒这个险?”
姬夫人心中冷嗤,想着总算问到想问的问题了。
权夫人所问并不是她舍不舍得让两位娘子历练,权夫人问的是历练的资料,大夫人都是第一手知道的,既然都说危险,那大夫人怎么舍得让三郎君冒险……
抬眼迎上权夫人的眼:“这些都是老爷做主,我们能说什么?况且——高风险高效应,高投资高回报。”
后半句她说地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