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旦坐下,说,亲爸,这钱庄里的事,我可能学不会。
我心里烦,不知怎么的,会脱口说道,你学不会?你还不如芳儿呢,我让他去庙里学火烤掌,他不是照样学会了?一个大小姐,是将来吉府的掌舵人,连这点事儿都学不会,不怕丢脸。
算旦本来也是没有目的,胡说的,现在被我这么一骂,觉得自己一定要花点功夫,弄懂钱庄里的事情。
我说,这儿只是吉府的私人钱庄,业务不多,你到外面街上去看看,看看真正的银行,那里面的业务可要比我们钱庄的业务复杂多了,有机会我托人让你去大银行里学习学习,长点本事,从银行回来,你就会觉得钱庄里的事儿根本不是事儿。
算旦抬头看见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幅我的巨幅照片,照片被金色木框框着四边,这么巨大的照片,被放在金色木框内,显得好气派。在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幅草书作品,但观其笔迹,不是府里人所写,算旦问我,我说是散之所写。是散之的草书。我后来想起来了,不知是谁,好像是算旦,曾在外面得到过一幅散之的草书。算旦对我说,亲爸,这间办公室是你的,那么我有没有专门一间办公室呢?我摇头,笑着说,没有,你平时就在这间办公室里上班,至于前面厅堂,有空也要去看看的,每天前台送来的报表,你都要细看,特别是放贷一项,要细看,到期的放贷一定要追回来,到期不还贷款的,钱庄要派人去追,实在追不到的,就动用抵押品,钱庄放出去的每一笔款项,都不是信用贷款,都是抵押贷款,抵押品可以是房产,当然,最好是房产,其它物品的抵押风险大,不宜多采用。干吗非要用房子来作抵押呢?我听见算旦说这句话,当作没听见。我看着墙上的巨幅照片,觉得确实有气派,这是我的相片,我的相片,我又笑了起来。你又笑,亲爸,你又笑,又哈哈哈笑。
这时前面厅堂中那两个领班跑进办公室,他们没进门,就见我在笑,听觉,听觉,是大先生的笑声提升了他们两人听觉的敏感程度,大先生一直笑到现在呵,他们两人说。
照片呵,这么大一幅照片……
大先生,两个领班说,大先生,这笔款项请您过目,这笔放贷已经过期了,昨天我们去了那家商号,他们近来的生意做得不是很好,这家商号目前没有能力还贷。
扣他们的房子呀,算旦手拍桌子,拍完桌子,又去拍椅子扶手,椅子扶手被拍得摇晃了几下,快扣他们店里的房子呀,算旦一口气说到这儿。
我问,那家商号是我们的老客户吗?做什么生意?领班之一说,不是老客户,他们是做炒货的。我说,你们扣了房契没有?扣了,大先生,怎么能不扣房契呢?我想笑,但不能笑了,因为这是在处理钱庄里的业务。我说,明天再派人去那家商号,问问他们的意向,实在还不上贷款,再收房子,我们吉府也得讲点仁义,不要凶巴巴地逼人马上交房子,隔一段时日,实在还不出,那么也没法子,只能拿下那家商号的房子了。算旦急着说,明天你们去那家人家的时候,千万带上我,让我出去见一点世面。领班之一问我,是这样吗?我点头。算旦高兴地再次拍了多下桌子。
我等领班出去了,又抬头朝自己挂在墙上的大照片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