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舞蹈“当兵第一天”,拉开了京都军区大型庆功会的帷幕。
每一名在座的军人对舞蹈里的情景都似曾相识。随着舞蹈开始,追忆自己青涩的新兵期。
无论军龄是一年还是几年、十几年的战士,随着舞蹈,回忆从前,心里多少有了点儿唏嘘,想起从前的稚嫩,叹息着似水流年。
专题抗震救灾舞蹈的震撼力,让去灾区的官兵陷进了那段特殊时间的回忆中,让未参与第一线的士兵,更是深刻的认识到自己身上这身军装的力量。
掌声与肃穆相互矛盾的气氛,在礼堂里流转。不同于以往的大型演出,不同于年底的动员会。
夏天从没有想过会再次登上舞台、拿起麦克风唱歌,这次能站在舞台独唱,是一个契机,如果没有何团长的说服,她也不会站在台中央。
何团长捏了一把汗。启用夏天是个风险,毕竟她不是文工团的专业歌手曲也有瑕疵的地方,可他就是相信。
他第一次听到夏天站在军区院内的白杨树下仰头清唱,感动他的不是夏天身上散发的悲伤,不是她陷进回忆里的那份孤独,而是替别人在诉说,在想念,诉说已经牺牲战友的心声。
可当他找到夏天提出这次演出让她上的要求时,夏天是有个人情绪的,她排斥,她很实在地说:“何团长,我怕破音。不是唱功,而是怕情绪崩溃。”
何团长拿着夏天记下的歌词曲谱回去了,最终他还是回头找了夏天,他只是在刚刚夏天准备上台时才施压道:
“替他们唱出来,他们或者是她、如果还在,一定无悔自己当时的选择。”
夏天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偌大的舞台中央,双手抱着麦克风,她没有当初在一四二团登台时的演绎秀技,只是一身普通的女兵军装。军装上佩戴着个人三等功的军功章。
她眼神悠远,看向最后面,平静的开口唱道: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个;
在奔腾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
在征服宇宙的大军里,那默默奉献的就是我;
在共和国的星河里,那永远闪光的就是我;
不需要你歌颂我,不渴望你报答我;
我把青春融进、融进祖国的江河。
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
从机舱门关闭陷入黑暗中、站在解放卡车的后面吃罐头、她们三个人背着医药箱行走在灾区,一直到李彤倒在她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夏天从离开唐庄后就提醒自己忘了吧,后来她就索性尘封那一段记忆,可此时此刻,脑中全是当时的景象……
李彤的母亲坐在台下,拉了一下她身边退伍的老兵、自己丈夫的旧军装衣袖:“这个是彤彤写信说的夏天。”
李彤的父亲木讷着一张脸,“嗯”。他始终板着脸,不敢让自己有其他表情,强忍悲伤,没表情、没语言。是不是就不会一个大老爷们控制不住自己痛哭流涕……
李彤母亲早在农村接到大队书记给的消息后,就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现在,看人模糊。
彤彤的好朋友、好战友,她次次写信说不了几句自己的事儿,就絮叨别人。有夏天、有刘芸、有叶伯亭。
她不会写字,也在回信的事儿上从不参与,可女儿那每一封家书,她都记得,她都放在炕上的箱子里珍藏。盼她回家……
彤彤啊,回家的路很长是吗?
……
宋雅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下哭了。
儿子和她说,夏天看见那么多死人害怕……
夏天在医院的真正实习时间只有一个月……
夏天有一个好朋友、曾经并肩作战的好友牺牲了……
儿子说,妈。五十块钱,对于一个新兵需要攒多久?她的好朋友就为了让她能有私房钱别到了京都亏着憋着,给了,过年都没给农村的父母寄钱……
夏天去看我还背着给她的保暖衣裤,夏天把她放在心口窝里,可她倒在了夏天的面前……
宋雅萍想起自己的女儿叶伯亭浑身扎刺地吼叫:“求您别问。”
并肩作战。勇斗歹徒团伙,一起吃喝欢乐,最好的年华相遇,最真的对待彼此,她们还很年轻,二十岁。
宋雅萍得依靠自己不停眨动眼睛,才能忍住鼻酸和眼泪。
翟远方深吸口气,侧头在叶伯煊的耳边说:“我刚领完奖章受不住这个煽情法。你媳妇太害人了。”然后一改军人作风,犹如他年轻时坐在炕头一般,拧了拧鼻涕就要往凳子下蹭。
叶伯煊忘了自己的洁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低沉地自言自语:“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痊愈。”
刘芸蹲在幕后,双手捂着脸,哭得犹如孩童丢了珍爱的玩具般不能自已,沈梅蹲在刘芸的身边,拍了拍刘芸的肩膀:“妆花了,补妆吧。下一个节目有你。唉!”
夏天始终双手紧紧的抱着麦克风唱歌,最后一句唱完,才让自己泪湿双眼……
“阿姨……”夏天拽着李彤母亲略显粗糙的手说道。
“让阿姨猜。你是夏天,你是刘芸。”
刘芸压抑着自己,四个人站在军区的院内,她有很多的话想表达,可真见了面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夏天看到李彤的母亲不停地擦眼睛问道:“阿姨,您眼睛怎么了?”
李建业、李彤的父亲挺着腰背,此刻才露出从来了京都的第一个笑脸:“谢谢你们了丫头,你阿姨眼睛看东西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