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君斜睨一眼身旁挺着腰板坐得僵直的王红娟,捂着半边脸小声嘲笑道:
“王姐,你去灾区倒是积极,授奖可没你。李主任和范主任这次倒真是没分歧,连个考虑斟酌的过程都省略了。夏天、裴兵,呵呵……范主任豁达啊,宁可把自己该得的荣誉让给别人,就是为夏天以后铺路。看来……”
王红娟被郑子君呛得满脸涨红,都是记者,每个人要想扎刺,谁都不差:
“夏天同志应得的。她是第一时间在最危险的时候就到达,裴兵则是坚持到最后。范主任主动让贤,那是比大多数像你一样的人有自知之明。不要时时刻刻恨人有笑人无,小郑,笑话别人时收好自己的尾巴。”
赵紫玲隔着郑子君批评王红娟这个前辈:“王姐,这是哪啊?请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认为郑姐也没说什么啊!”
最近赵紫玲和郑子君走的很近,郑子君充当红娘,圆了赵紫玲一个攀高枝的梦想,她正在和军区里一个有点儿背景的参谋谈恋爱,如果顺利,离打报告也就不远了。
王红娟就看不上赵紫玲打溜须、两面派,剜了一眼赵紫玲再不开口。
郑子君“哼”了一声,两手拍打了一下干净整洁的裤子,才侧头凑近王红娟道:“你活得假不假啊?!”
“你!”
……
这面两个人吵得彼此心力憔悴却全然不知,一会儿将要被授予奖章的夏天和裴兵,其实对副主任的位置并不向往。
夏天也好,裴兵也罢,从未想过那些最“实际”的,而是一路征程寻找自己,只求不浪费时光,做一名有理想的有志青年。
一年一次的军功章评定评议,由平时年底选拔、挪到了八月末这次大型表彰大会上。
京都军区对平时军队作战、训练、执勤、科研等多方面对军队建设中有突出成绩的立功人员授予军功章。
今年,一九七六年。抗震救灾成了评议重点。
叶伯煊坐在第四排第一个位置上,他想要像一名普通士兵坐在椅子上,被裴兵摇头制止。他确信会有很多的荣誉授予一四二团。
翟远方隔着黑压压的人群,在黑暗中搜寻叶伯煊的影子。找到了叶伯煊的所在位置后,就和其他人调了位置。裴兵看到后才点头放心离开,回到了军报人员所在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想来。唉!通知了,不得不来。你腿要是好好的,我老翟这么大岁数了。就不用糟这个心了。”
翟远方说完后,并没有听到叶伯煊出声。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中,他们都明白,被通知代表的意思。
舞台的侧面临时搭起了讲台,主抓此次抗震救灾物资与人员调动的三号领导正站在讲台前,手持话筒鼓舞人心,总结这次抗震救灾取得的成绩和存在的不足。
舞台中间一张张铺着红布的桌子前,坐着京都军区党委机关评定组的几位重要领导,叶志清也在其中。他们时而随着讲话点头,时而看向舞台下、左侧方那一个特殊的阵营。
那里坐着烈士家属代表。有满脸皱纹的老母亲。有年迈坚毅忍受悲伤的父亲,更有年轻的女孩,那是刚刚嫁人的新妇。
最先颁发的是一级英雄模范奖章,每一个人名的后面,都会有一句“由某某所在某处的某某某代领奖章”……
坐在台下那一个特殊阵营中的人们,他们的肩膀在颤抖着,却在强忍着。他们知道光荣得高兴,但平安才是福。
在场的每一位官兵,都在为离去的战友哀痛。
叶伯煊听到自己团里的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紧锁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
翟远方站在后台,七次往返上台领取奖章。
每一次,都似钢针扎在了叶伯煊的心上。
翟远方返回时,没敢看叶伯煊。
他知道这名铮铮铁汉心里又添了七道伤疤。他也是,那疤不能碰。
“一四二团行动迅速、准备充分、指挥得当、措施有力,在抢险过程中,为保护灾区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做出了突出的贡献……特授予该团集体二等功。”
翟远方侧头和叶伯煊对视站起,动作一如一号领导所评价的那般迅捷,推着叶伯煊在注目礼中前行。
翟远方说:“团长。我们一起。”
叶伯煊回答:“好。”
狼虎之团、英雄独立团、一四二团团长叶伯煊、政委翟远方,目光坚毅,缓缓向前。
翟远方眼中含泪,扬了扬头,使劲眨眼,硬生生把泪意憋了回去,叶伯煊的怀中紧抱七枚军功章。
夏天站在后台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复杂,当兵只为这一刻吧。可光荣又是那么沉甸甸的,向前进,向前进,世间最可爱的人,军人当之无愧。
叶伯煊被推着上了舞台,叶志清站在舞台中央微皱了下眉头。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了解叶伯煊不止是叶志清,后台的妻子夏天、台下观礼的母亲宋雅萍,还有他的老搭档政委翟远方。
翟远方半抱起叶伯煊,用自己的肩膀支撑起叶伯煊半个身体的重量。
两分钟的时间,台下肃穆,叶伯煊在翟远方的帮助下,终于站在了一号领导面前,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沈梅看着如此的叶伯煊,忽然释然了,她默默地爱这个男人从花季到雨季,她也问过自己,为何如此迷恋,现在有了答案,足够有担当,女人要的,仅此而已。
叶伯煊从受伤到至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