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人清哑都是见过的,其中有高巡抚的女儿——高七姑娘和高九姑娘,还有严未央的小姑子蔡六姑娘。
清哑和盼弟站在正中间,那十女在她们左右各站了五个。
明阳子一手捏一个玉瓶,一手执一小狼毫笔,从左往右,挨个为她们点守宫砂,中途不停歇、不换人、不换瓶、不换笔。
清哑瞅着前面五个女孩手臂上那红艳艳的一颗守宫砂,心跳起来。恰好明阳子来到近前,正要为她点,抬眼瞅她一脸紧张,白了她一眼,似乎怪她这么没出息。遂蘸了玉瓶中红汁,对着那玉臂就点下去。
清哑忙努力平息心绪,一手撸袖,把玉臂端平了。
红汁落在玉臂上,她觉得有些清凉,两眼不眨地盯着它看。
这一刻,上方两位嬷嬷,以及各位夫人都紧盯着清哑。虽然大家也看出她是处子,但不知怎的,她们也像清哑一样紧张,担心出意外。
还好,没出意外,红汁凝固了。
殷红的一点,十分耀眼夺目。
清哑对着它静静地微笑起来。
明阳子早走开了,正帮盼弟点。
高七姑娘和高九姑娘站在清哑旁边,先前气氛肃穆,都不敢说话,这会子见清哑点过了,事情圆满结束,两女孩子心思便活跃起来。
高七姑娘侧首,悄声对清哑耳语道:“我想见见你那个方大少爷。还有,我想听你们联手弹琴。不许找借口推辞!”
清哑转脸,微不可查地对她点头。
高九姑娘听见姐姐和清哑说话,也凑过来。
她和清哑中间隔了一个人,怕她听不见,因此声音高些,“我想去你的伊人坊做衣裳。”
高七姑娘瞪了她一眼,道:“就知道穿!”
清哑奇道:“府城不是有伊人坊吗?”
高九姑娘道:“我要你亲自帮我设计。我只信你。”
清哑心情好,笑眯眯地点头答应了。
高七姑娘趁机又对她耳语道:“你找了那样一个生死相依、情深不悔的如意郎君,我们大家都好嫉妒你。又是当众宣誓。又是联手弹琴的,我们往后嫁得再好,被你这一比,都比不了!”
她撅着嘴。真的满脸羡慕嫉妒。
哪个少女不怀春!
原本她们都向往嫁个家世、人品、才情都上佳的少年,婚后夫妻恩爱就满足了,清哑和方初为她们演示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让她们对原本的理想不足起来,对姻缘多了些浪漫的期盼。
清哑却不知如何说了。
若是谦虚。显得矫情,但她也并不得意。
无论是方初当众宣誓,还是她向朝廷请赐牌坊,都是在逆境下无可奈何的选择,她并不希望遭受那样的逆境,也不想对人炫耀这结果。
高七姑娘还在跟她耳语,说同来的姑娘们都商议好了,一定要听清哑和方初联手弹琴,“你不弹,我们都不放过你。”
那口气。俨然将清哑当成至交好友。
清哑只是笑。
上方,杨嬷嬷和陈嬷嬷交换了个眼神。
从府城挑选来的千金闺秀个个不俗,但清哑站在她们中间,依然很突出。并非长相比她们美,而是气质特殊。这些女孩子都处在花样年华,都像花朵儿一般,但清哑尤其清雅!
杨嬷嬷冲清哑招手,叫道:“郭织女。”
清哑忙走上前,屈膝道:“见过嬷嬷。”
杨嬷嬷拉着她手,把她上下细细打量。又扫一眼臂上那点守宫砂,满眼赞许,笑道:“太后有赏赐给织女,因想织女过些日子就要大婚。才未费事带来,到时再派专人来赏吧。”
清哑忙道:“谢太后娘娘体恤民女。”
杨嬷嬷对陈嬷嬷笑道:“真是个好姑娘!”
高夫人等人听了,心下一动:织女成亲,太后都说要赏,她们还能坐视不理?嗯,这事要告诉自家老爷一声。
方老太太看着清哑。庆幸又欣喜。
清哑本是农家女,在这种场合下,本应拘谨的,她却发挥了自身天然条件,应对从容。便是高姑娘她们,也未必比她做得更好。高姑娘她们是有心应对,举止礼仪是从小教导的结果;清哑则一派天真自然,根本不去费心应酬。她安静地听人说话,需要的时候才答应一句,话少且语言简练,少有失言的尴尬。
方老太太十分纳罕。
女孩子天真烂漫很常见,可她怎么不怕人呢?不单对方瀚海、对她这个方初的祖母毫无畏惧心,如今面对巡抚夫人和慈宁宫太后身边的嬷嬷也是如此。郭盼弟也天真烂漫,就不像她姐姐大方。
守宫砂点完毕,清哑随着两位嬷嬷去正堂接旨。
在官商们注目下,她目不斜视,轻盈走上前来。
这是方初昨晚教她的,说见钦差应该遵守规矩。其实她进来就很想看他,好容易才忍住了。她不能给他丢脸。
方初一见她眼中笑意,便知事情圆满。
他目光便随着清哑脚步,被牵扯到堂上。
同时他想,她身上的守宫砂因他而产生,等新婚之夜,也将由他亲自抹去。他心中一热,右手倏地攥紧方瀚海坐的椅背。
他不知道,他抓的并不是椅背。
方瀚海从容端坐,笑容恰到好处。
正舒畅时,忽然肩膀被人狠狠攥住,痛得他一哆嗦,强忍住回头呵斥的冲动,依然笑容不改,心里骂道:“臭小子,这点出息!老子骨头都要被你捏碎了。嘶……”
清哑到堂上跪下,拜见颜侍郎。
颜侍郎从她进来就开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