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已年近花甲之年的田富仁,因心有余而力不足,决定不再干拉板车的力气活了。他和养子田志雄商量着做起了水果批发的生意,并向工商部门申办了个体营业执照。当初由于没多少本钱倒腾水果,叔侄俩生意做得不太好。后来,田志雄发现,从北方贩果来的果贩子或果农,在此人生地不熟,不得不借助于本市人与周边县份上来要货的果贩子沟通,才能把生意做成。贩运水果的生意风险较大,新鲜水果搁放的日子越长,损失越大,故这行当里有“货到地头死”的说法。如果买卖价格老是谈不拢,或当地果贩子死活不肯“捡便宜”要货的话,那么,这个外地果贩子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水果一天天烂下去,直到赔个血本全无。田志雄在货场这块地盘上干活多年,从搬运工人到铁路上的一些货场管理员,个个都十分熟识。他看出一些窍门,便琢磨出一条挣钱的路子。他先是主动与北方来的果贩子洽谈沟通,提出要为他们代销水果,从中收取一定的代销费。转过来,他又组织自己的一支装卸工队伍,并控制了部分货物在货场上的搬运权。同时,他还与市内和附近县城常来要货的许多“二道贩子”拉上“同盟者”的关系,达到联手压低北方果贩子卖价的目的。说是什么样的价格可以要谁的货,大家就去要他的货;说谁的货可以先压压价,那就不会有一个当地的果贩子去问价。由于当地水果贩子在价格方面得到田志雄优惠,大家都乐于接受他所代销的北方水果。有时候,当地一些水果贩子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田志雄也会让他们先从自己这儿赊一部分货,等卖完后下次再来结算。这样一来,田志雄有了卖和买的货主,如此牵线搭桥,他的生意很快就红火起来了。不否认,田志雄在水果买卖中起了一定的中介作用,从而促使北方水果在本地销售上的畅通无阻。但他名义上是帮助北方果贩子和果农代销水果,实质上就是坐地压价收购,将别人的水果转手卖出后,从差价中获取相当的利润。这样,北方来的许多果贩子最后也不得不委屈求全,走进了田志雄叔侄的“鸿发”北方水果经销部,把手上的水果交给他们代销。
去年,有五人一伙的安徽果贩子运来一节车厢的鸭梨,田志雄主动先来找他们洽谈,提出为其代销。这些果贩子认为无端付出这笔代销费太吃亏了,不如自己卖。结果,他们在货场里守着这二千多箱的鸭梨,别说没人帮他们搬运下货,就连前来问价的当地果贩子也没见有一个。南方的夏秋两季烈日如火,闷热难熬。转眼十天过去了,眼见后来的货主在短时间内都能把整车皮的水果都批发完,一个个打道回府了,而这伙安徽果贩子一整车皮的鸭梨至今才零售出十几箱。看到纸箱里的鸭梨有些已经开始腐烂了,他们方才后悔不及,只好可怜兮兮地跑来乞求田志雄帮他们卖货。双方谈好代销价格和条件之后,田志雄大手一挥,招来十几个当地的果贩子,不到一个钟头,二千多箱鸭梨立马被分装上十几辆汽车,全部被人运走了。其货物卖得速度之快,令这伙安徽果贩子全傻眼了。最后,当他们在拿到“赔老本”后的货款时,已欲哭无泪,只能认帐了。
四月份是水果批发的淡季,卖的水果全是去年剩余在冷库里的“尾货”。而新果还未成熟下树。这时候,水果批发市场里显得有些冷清。在田志雄的铺面里,有七、八个小伙子正围在那儿打扑克牌。这些人都是田志雄做水果生意的帮手,从他们衣着的装束上看就知道都是城里人。这时见田志雄走了进来,众人一个个都欠身恭敬地叫了一声“田老板”。田志雄心不在焉地点头应了一声,走到他的办公桌后坐下,悠然地捧杯喝茶。
在田志雄的铺面外,有两个北方人蹲在那儿已等了很久。老的有五十出头的模样,少的是二十来岁小伙子,这一老一少是父子俩。此时,见田志雄的身影出现了,父子俩这才跨进铺面的门槛。
“田老板,我们等您好久了。”年纪大的北方人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恭敬地问道:“田老板,您帮我们代销的那车鸭梨,听您的工仔说已经卖完了?”
“是老孙呀,来,坐,”田志雄很热情地拉着孙老板一起坐在长沙发上,先是说了一番客套话,然后才转入正题:“老孙呀,你这批两百多箱的尾货在冷库里放得太久了,都开始‘黑心’了,我要再不帮你处理掉,怕就要倒垃圾了。卖的价钱是低了一点,你不会太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孙老板掏出烟盒来,给他递上一支烟,说道:“卖完就好,您田老板肯定也不会让我们亏得太多。”
“我怎么能让你们赔老本呢,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嘛。”田志雄扮出一副很够朋友的样子,对他说道:“这样吧,你去隔壁找会计,代销费用和剩余货款,他会跟你结算的。”
“好,好,谢谢田老板了。”
“对了,货是卖完了,你可别急着买车票回家,”田志雄这时想起什么事情,对这父子俩说道:“今天晚上,我叔叔在家里摆了一桌,请你们去喝酒,记得一定要来哟。”
“一定去,一定去。”
从北方贩运水果来的孙姓父子俩,到隔壁房间找田志雄的会计核算卖果的货款去了。田志雄踱步来到那帮手下在玩扑克的那屋里,正跟他们说着什么事情。这边,他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