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毕自强独自走进发对面的一栋楼,想探望一下自己当学徒工时的师傅区志刚。走上四楼,他敲了敲407室的房门。
区志刚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毕自强,感到十分意外,不禁地楞了一下,然后很热情地拉着他进屋里坐。区师傅半年前就结婚了,没有孩子。妻子夏之冰,二十四岁,是他在市业余大学学习期间认识的同学。三年多业余学习生活,他不仅获得了企业管理专业的大专毕业文凭,还意外地收获了甜蜜的爱情。前些时候,他度过三十岁的生日,不久,即被厂里破格提拔为中层干部,任命为钳工车间主任。他真可谓是年轻有为,事业上小有成就,生活中春风得意。
毕自强未进来前,区志刚夫妻俩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呢。此时,区志刚向妻子夏之冰介绍了一下毕自强。
“您好,嫂子。”毕自强礼貌地跟夏之冰打着招呼,说道:“我来看看我师傅,不好意思,打搅您啦。”
“别客气,你坐呀,”夏之冰为毕自强沏上一杯茶,微笑着对师徒俩人说道:“你们谈吧,我进屋里去了。”
一番寒喧之后,区志刚关切地询问起毕自强今后的打算。毕自强无意求助于区志刚,只是觉得该过来看看师傅,以示尊敬之意。
“我还没想过,”毕自强见师傅提起这事,淡淡一笑,说道:“看看再说吧。”
“自强,如果你愿意回钳工车间做临时工,我还是可以尽力帮你的。”区志刚认为毕自强是来求助的,便给他送了一支香烟,明确表示自己有能力让他回车间上班。
“师傅,谢谢了。”毕自强心怀感激,但谢绝了他的好意,说道:“不用麻烦了,师傅,我不打算回厂里上班啦。”
于是,师徒俩又扯了了一些其它的闲话。坐了一会儿,毕自强便起身告辞了。
出狱后第一天的晚上,毕自强终于躺在了家里铁架床的上铺,但他思绪纷飞不宁,在床上翻来复去,久久不能入眠。
凌晨三点多钟,客厅里的灯被毕胜利拉亮了。毕自强探头一看,发现哥哥收拾着沙发床上的临时铺盖,准备出门了。他不由地从铁架床上爬下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走出来。
“咦?”毕胜利看到他从屋里出来,觉得奇怪,不由地小声问道:“你怎么就起来啦?”
“这就去赶早市购猪肉吗?”毕自强扣上衣扣,穿上凉鞋,说道:“哥,我跟你一块去吧。”
“哦……那好吧。”
毕胜利蹬着一辆三轮车载着毕自强,悄然行进在空旷静寂的大街上。夏夜里,苍穹中繁星点点,不停地闪烁着……
清晨,南疆市火车站货运站四号门的卸货场。
一节火车货运车厢停在卸货站台附近,静静地趴窝在那铁轨上。一群衣着不整的人们从不远处走来,那是由十几辆木板车和三、四十人组合而成的装卸队。
这些装卸工人一个个都穿着又脏又破的劳动服,有的人歪戴着草帽,手上还拎着手套或袖套;有的人肩膀上搭了个布垫子,扛着粗木棒或扁担。领头的那年轻人一头短发,身材高大结实,皮肤晒得黝黑发亮,生命中焕发出来的青春活力使他显得英气逼人。他衣冠楚楚,那一身打扮就跟旧社会的地主老财似的:上身穿子衫衣,下身是蓝色厚布喇叭裤,脚上穿的一双皮鞋擦得闪闪发亮,右手腕上戴着一块镀金表。
这人是谁?他就是在火车货站水果市场里被称为“老板”,现年二十二岁的田志雄。此时,他嘴上叼着一支“万宝路”香烟,双手叉着腰,站在现场旁边察看着工人搬运货物的情况。
在田志雄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长得结实强壮的小伙子,这两人的年龄与他不差上下。他俩是田志雄最得力的手下,一个叫“老宝”,一个叫“亮仔”。田志雄看了一会儿,低声吩咐着他俩什么。之后,“老宝”身手敏捷地爬上了货运车厢上去观看,“亮仔”在一辆木板车旁边站住了脚步,亮着大嗓门,又喊又叫地指挥着那些装卸工人。一箱箱北运而来的水果纸箱从货运车厢上被搬运下来,随之,又被装上木板车,一整车一整车地被人拉走了。
二十多年前,田志雄的叔叔田富仁生活在市郊菠萝岭上自建的简陋房里,靠打零工为生计。妻子田氏因患病不能生育,已快四十岁的田富仁,因膝下无儿无女,整日里发愁,哀声叹气的。后来,田富仁在农村的哥哥便把自己最小的第五个孩子,当时只有一岁半的田志雄过继给田富仁当儿子抚养。田志雄五岁那年,田富仁的妻子因病过世,他是又当爹又当妈,把田志雄拉扯长大。
田志雄从小跟着叔叔拉板车长大,不仅人长得高大强壮,也早以习惯干力气活了。十二岁那年,他和师兄毕自强、陈佳林一起拜在胡大海门下习武四年多。十五岁初中自动缀学后,他便来到货场帮助日渐年老的叔叔拉板车,开始做搬运的苦力活,靠一份汗水来挣钱养活自己。
离火车站货运站三号门不足二百米的地方,就是南疆市“十里亭”水果批发市场。这个市场形成于一九八二年前后,实际上是改革开放后,国家政策允许私人经营长途贩运的产物。刚开始,经营北货南运的外地商贩不太多,市场里冷冷清清不成气候。三年之后,这个水果批发市场开始热闹起来,渐渐形成了一个大量吞吐北方果的水果批发集散地。现在这个市场里的门面已有百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