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火把光亮,影影绰绰的疏影,楼逆站在晕光之下,他的脚下是一席明火,清楚非常。
而凤酌半隐在夜色之中,犹如黑墨入水,飞快的与之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她的半点神色。楼逆想迈脚,然而,他挪了全身的力气,那双脚还是一动不动,像是生了根须,不能使唤。
两人之间有一丈来远,可楼逆硬觉彼此之间忽的隔了千山万水,他走不过去,凤酌也不靠近。
“小师父……”他又小声地喊道,声音微弱,如同他手中的火把一般。
自来,他其实便是如此阴险狡诈之徒,但凡是能利用的,就会使尽手段,不论正大光明还是见不得光,这对他来说,无一区别,总归能达到他的目的就好。
即便是视人命如草芥,那又如何,他便是被人这样轻贱过来的。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一辈子都活在尔虞我诈的黑暗之中,不曾见识过光明,便从不去奢望,他唯一的执念,便是好生在这险恶的世间存活下来,尔后才能做想做的事。
可凤酌,当她以仙神之姿,从天而降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那从不轻信人的心,似乎就因那场初见而雀跃过那么一分。
这世间,除却娘亲,居然还会有这么一个人事事心念他,会将他放在心上好生护着,更会生怕他冷了伤了。
他不是铁石心肠,他的心也是肉长的,知冷暖明恩义,故而他愿意多分一些信任给凤酌。
谁叫,她是他这样好的师父呢。
当心生了贪念,触摸过温暖,食髓知味,他便晓得自己再回不到从前那个满心算计,冷情冷面的楼逆了。
他如此面目可憎,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她面前,丑陋而肮脏,她定然是无比失望,继而会----
舍弃他!
得出这样的认知,楼逆渐生阴戾绝望,那种情绪像是蜿蜒无休止的藤蔓,缠缠绵绵地绕着他的四肢,扎进血肉里,汲取鲜血不断生长。
“哼,”良久之后,从夜风之中带来凤酌飘渺清透的声音,“当为师的教诲耳边风?”
闻言,楼逆一愣,他整个人都像被定格来僵住了。
“学什么不好?偏生学那等下流之徒,乳臭未干,毛发未齐,就心思不纯,大半夜上山与姑娘苟且,你还要不要脸面了?”句句呵斥,字字如冰,凤酌虽口吻不甚激烈,可那偶偶细语中的恼怒,叫人不容忽视。
这样的言语,倒叫楼逆反应不过来,饶是他智多近妖,可在这直接粗暴的师父面前,也是好一阵的无力。
他心有庆幸,又有柔软,还兼之莫名的疼惜,复杂的恍若陈年佳酿,一口根本品不出味来。
“小师父教训的是。”他伏低做小,连声应下,抬眼想看她的神色,然,夜色正浓,他什么也看不清。
教训完一通,凤酌平眉微皱,双手背剪身后骂道,“杵着做甚,还不赶紧滚过来,莫非还要为师拎你下山不成?”
楼逆低笑出声,他抬脚步步往凤酌靠近,眼见火把的星光一点一点驱散彼此之间横断的黑暗,她不用多做什么,就那般等在那,等着他向她靠近,他心里就已经生出了无限的欢喜来。
“小师父……”他情难自禁,眼角有轻微的酸涩,深深吸了口气,微凉的夜风带着泥土的土腥味,夹杂无法隐藏的浅浅鲜血腥甜味。
如此明显,凤酌又岂会瞧不出端倪,只因,他是她徒,他不想她知,她便半点都不多问,更不说破,还自发为他找借口掩饰,这般贴心的可人儿,世间又能有几个?
离的近了,楼逆才瞧清凤酌脸上一贯的面无表情,她抬眼睑,斜睨着他,瞅见他身上无异,这才冷哼了声,“孽徒,再让为师晓得你行那等眠花宿柳的龌蹉事,糟践清白姑娘,为师定不轻饶,不能人伦都是轻的!”
楼逆只觉腿间一股凉气,他挺直背脊,脸沿紧绷,再是认真不过的保证道,“小师父,弟子不敢。”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一股子被冤枉的小委屈,白元瑶那样的女子,他压根就记不住是长何模样,他能记住的只是名字而已,事实上,除了他自家师父,他再记不住第二个人的相貌了,这般古怪的病症,好多年了,不是太有妨碍,他便从未想过找大夫瞧瞧。
“小师父有所不知,弟子记不住人相貌的,是以,世间姑娘在弟子眼中,也就一模的眼睛鼻子。”他实话实说,再不敢对凤酌有半分的隐瞒。
凤酌自然是不信的,可她没表现出来,反而是踮起点脚尖,凑到楼逆面前,近的呼吸都碰到了他的唇畔。
“为师是何模样的?”她问他。
楼逆微低头,就见那双浅淡的琉璃眸子倒影出自己独一无二的影子,他便觉胸腔之中像被什么给涨的满满的,十分舒服。
他装模作样地细细看凤酌,从她倔强的平眉,漂亮的眸子,小巧的鼻,最后落到粉樱般柔柔嫩嫩的唇,视线顿住了,胶着在上面,再挪不开。
“嗯?”凤酌从鼻端哼出冷意。
察觉到自己的轻浮,楼逆耳根一瞬就烧了起来,他十分不自在地撇开视线,又非常流连的挪回来,然后又撇开,如此反复,嘴里才囫囵不清的道,“弟子……只认得小师父,第一次见小师父的时候,就觉得小师父长的和旁人不一样……”
是以,暗自里,他还为这事惊喜了下,还以为自己这怪毛病不药而愈,哪知,第二日他专门去看了看旁人,才明白过来,只是凤酌在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