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媳妇对鲁大郎道:“得得!我白说一句,招你这许多埋怨。”遂问道,“你老娘生病,总不会惹麻烦吧?”
鲁大郎没听懂:“她生病就够麻烦啦!什么不会惹麻烦?”
“不是,你说官家问起来。你老娘生病,是她自己生的,总问不到我们身上吧?”
鲁大郎吓一跳:“官家怎么了?”
“不是呀!你这人,自己说的。怎么讲不清楚了呢!”鲁大媳妇竹筒倒豆子,索性直说了,“我们告诉二郎,娘病了,叫他多寄些钱回来。这总不能怪我惹麻烦吧?”
“早说呢!”鲁大郎首肯,“这倒使得。”
于是便有通报鲁老娘生病的信函,赶上京南大水,给延误了。鲁二郎这时候才收到信赶来。便是盐帮里的玉拦子了。
玉拦子带着福珞到了这里,鲁大媳妇出奇不意,不肯往里放,意思要先问个详细。玉拦子哪里理她,卖个破绽,就带福珞闯进去了。鲁大媳妇脸色发青,自己坐在外头生闷气。生了一会儿,听里头笑语,鲁大媳妇想:咦,不对!我跟他们置气,把自个儿关在外头,反放他们清闲?这是什么道理!天底下事情没有这样讲的。
鲁大媳妇又进门去了。正见着鲁老娘眉花眼笑,把一支如意簪往福珞头上簪。福珞矮着扶着床沿就她。
鲁大媳妇心头一刺,张口便道:“打贼打贼!”
玉拦子虎目一抬,目光凛然。鲁大媳妇吓得一抖,退了两步。福珞也早避开,把那支簪子留在床边。
玉拦子冷冷问:“嫂嫂,这是干什么?”
鲁大媳妇定定神,道:“我见贼要拿我们家东西,所以喊起来了。”
玉拦子语气又冷三分:“嫂嫂,贼在哪里?”
鲁大媳妇眼光往外溜:鲁大郎在哪呢?这种场面,要她女流之辈一个人承担。好过份!“这软脚没卵蛋的东西。”她心中暗骂,说不得也好硬着头皮撑了。当下,但见鲁大媳妇指着福珞,道:“她不是贼,那是什么人?”
鲁老娘强撑病体,道:“老大媳妇,你别急。这位是老二带回来的,老二媳妇。”
“平空哪里蹦出来的!”鲁大媳妇眼瞄着福珞,怎么看都可疑,“没媒没聘,打哪儿进的门这是?”
福珞真想哭!
她想来做这个媳妇吗?是强盗把她硬架了来的好不好!老太太还非要拿个簪子给她,她稀罕吗?当初在家里,这种材质和造型的簪子,她根本看不上眼好不好!首饰盒里都不要放的。不知哪个箱子里给压着,不但她不戴,她的丫头也不戴。
这老太太非要送她,玉拦子又在旁边盯着,福珞也只好配合。这老太太送就送吧,不能放她手里就完了吗?还非要给她戴头上!戴就戴吧,鲁老娘还病着,手抬不高。福珞只好弯腰低头、撅在床边儿上配合着。鲁老娘还老眼昏花,手又颤,半天插不去,搞得福珞头上疼、腰背酸。玉拦子还盯着呢!她又不好使性子跑开。
谁知道这种差使还有人嫉妒!鲁大媳妇在后头酸爆了的一喊,福珞一个激灵,连忙就躲到边上了,把玉簪落在床边。
鲁老娘好声好气跟鲁大媳妇解释:“这位姑娘命苦,遇到了强盗,父母双亡,被我们二郎搭救了,她情愿不嫌我们二郎穷,就到我们家来,报答二郎救命之恩。她也是好人家出来的,我们不好委屈她。这簪子我给她做见面礼。”
“好人家出来的?”鲁大媳妇音调又尖又歪,斜着眼珠子打量福珞。
玉拦子问鲁大媳妇:“请问嫂嫂,娘的病,请了大夫看了吗?”
鲁大媳妇没好气道:“请了。”
“请了哪位?”玉拦子追问。
鲁大媳妇就报了名字。
玉拦子听着,没有名望,就是街坊的草根医生,不满道:“怎请这位?”
鲁大媳妇嗔道:“我倒想请御医呢!没人理我呀。”
玉拦子就从床边拿起那支玉簪,递给鲁大媳妇道:“如此有劳嫂嫂了。”
鲁大媳妇一愣:“有劳我什么?”
玉拦子淡淡道:“你也听见娘说的话了,这是给谁的?如今娘病着,嫂嫂又请不到名医开方,娘插玉簪时给嫂嫂惊停了,如今再抬手都抬不动——”说到这里,鲁老娘把嘴巴张一张、眼睛往儿子一看。玉拦子回瞅她一眼,鲁老娘就不响了。玉拦子接下去道:
“我是男子,不便给这位姑娘戴上簪子,只好有劳嫂嫂帮忙了。”
鲁大媳妇心里那个憋屈啊:她为什么要帮这个忙?她恨不能把簪子摔到地上……不不,是摔到自己的袖子里!还要她给人家戴簪子?二郎是咋想的!
福珞也没想到玉拦子会使出这一招。以婆婆之命、男女之防来逼着鲁大媳妇,就是逼着鲁大媳妇给福珞低头、并且承认这个妯娌了嘛!这个强盗居然还懂这个道理,福珞很意外。
招数是精妙,在福珞惯常的生活圈子里肯定行得通了,但鲁家是小门小户,鲁大媳妇又是泼妇。这能行吗?
鲁大媳妇果然不受挟制,心里想着:好你个二郎,出去混了一圈,知你都学些什么混帐招数回来了!老娘不吃你这一套懂吗!
她心里想着,嘴里就这么吵吵出来了。鲁老娘听不得她这尖高声,一听就胸闷气短。玉拦子上前抱持住她,做个眼色给她。鲁老娘自小看他会使这调皮眼色,一使出来,准有叫人好气又好笑的稀奇古怪想法举措在后头。以前他是年纪小,鬼主意多、成功的少,还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