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在屈灵山出入,曲折复杂的地形在她眼中不过尔尔。雅鸢遣开两个侍女下山报信,孤身一人步履轻巧地绕过山道,一座略显破败的木屋出现在眼前。
从前她还是湘谣的时候,曾在这里照顾了楚未祈好一阵子。当时她只觉入眼处处熟悉,仿佛曾到过此地。后来恢复了记忆,自然想起这座木屋正是她遇到楚末歌时,被她强行扣住的地方。
若非她体内心之封印发作,凭楚末歌那点微末道行,根本不可能制住她,更不必提将她锁在一座小小的破屋里。但她当时记忆功力全失,既无谋略也无手段,除了假装昏睡不醒外别无他法,睡着睡着,竟真的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却已在夜清镇的陆员外府上,还未回过神便被继母凶狠地赶出了家门。陆湘谣本是她的真实身份不假,但自从十六岁那年“不慎”迷路,她已有七八年没有踏进家门,怎会突然在陆家出现?
现在想想,必是莫飞扬发觉了她的失忆,顺水推舟将她送回陆家,再安排出巧遇楚未祈等一系列故事,并派三大特使从旁协助。照这般推断,莫飞扬对她并非全不用心,雅鸢心头一甜,不知不觉露出一抹微笑。
单凭他偶尔流露出的好,足以令她死心塌地效命。这番屈灵山之行,虽是为了报答楚未祈,却也为他打探到了不少消息。但她心中总隐隐有个疑问,非得亲身来到木屋一探究竟,方可解答胸中疑惑。
屋前屋后略略绕了一圈,确定没有埋伏,她才放心地推开门,却见一人负手而立,似乎正在出神。“你来了?”雅鸢稍稍一惊,很快定下神,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即使单凭背影,她也能认得出此人是楚未祈。
她轻功绝佳脚步极轻,楚未祈凝神想着心事,一时竟没有发觉。待她出声的瞬间,他脸上泛起一阵狂喜,虽稍纵即逝仍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不由叹了口气,绕开话题问道:“你师父的伤可好些了?”
“多谢你手下留情,”楚未祈嘴唇动了几动,语气顿了顿补充道:“但三门与云扬教的恩恩怨怨,绝不是你一人之力所能解开的。”
他以为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莫飞扬,想到此前云扬教内的对话,雅鸢更觉可笑,情不自禁面露讥讽之色,抱着手臂冷笑道:“云扬教主权倾天下,哪里用得着我多此一举?我救助楚掌门自有用意,你莫要挂在心上便是。”
她自以为指的是宋君鹰,眸中却倒映出楚未祈的身影,不禁心神微荡。他认真凝视着她,缓缓叹息:“果然是我多虑了。”他很想说几句嘲讽的话,狠狠回击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但话到了嘴边,最终凝成了一个苦笑。
雅鸢听出他话中的凉薄,瞳仁猛地一收,认真打量了他半晌,摇头道:“就算我还你一个情,难道不好?你的大婚我不能参加,还不能送份贺礼么?”
方才楚末歌的话说得清清楚楚,他们的婚事就算勉强继续,也必不能维持原先的计划。她分明在场目睹了前因后果,此时几句话出口,浓浓的醋意溢于言表,竟令楚未祈一时呆住了,怔怔望着她不知如何接口。
一句话出口雅鸢顿时后悔,跺跺脚变了脸色:“你三番四次救我性命,权当我还你的恩罢。我欠莫飞扬一条命,如今已经还了,总不想再欠了你。”
哦了一声,楚未祈微有失望之色,低头轻声道:“歌师妹为了做了那么多,我不能对不起她。只是你这一去,切要小心为上,我只怕他……”
楚未祈知道莫飞扬在她心里的地位,唯恐惹她想起伤心事,一席话说得含含糊糊,眸中的关切却明明白白透了出来。雅鸢自小漂泊江湖,楚未祈是第一个真心实意把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令她深为感动。
“他待我很好,”其实雅鸢心里明白,莫飞扬只当她是个可用的棋子,哪里谈得上半个好字。但当着楚未祈,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得随口转移话题:“歌姑娘对你一片痴心甚是难得,青梅竹马确是天作之合。”
“你真这样想?”楚未祈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对上她的眼睛,似两团跳动着的黑色火焰,顷刻燃进了她的心:“我只问一句,你真的希望我娶她?”
“我当然……”她下意识接话,立刻惊恐地掩住口,眼中充满了不确定的恐惧:她不希望楚未祈成婚?为什么?嫉妒吗?还是……
“你会和他成亲吗?”楚未祈掩饰住心中的狂喜,淡淡拂了拂衣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一物还一物,我也该提早准备贺礼才是。”
一语触及雅鸢的心事,她掩藏不住胸中泛起的阵阵凄凉,淡淡微笑:“我不知道。”
“如果没有歌师妹,你会嫁给我吗?”听到她的回答,楚未祈再也藏不住心底的愿望:“莫飞扬视人命如草芥,你跟着他焉有幸福可享?”
若在从前,雅鸢定会情绪激烈地替莫飞扬辩白,说不定当场就和楚未祈动了手。但经过云扬教一行,她完全清楚自己的价值何在。待到武林宝藏开启的一日,欣喜若狂的莫飞扬根本不会想起她的存在,更不会记得曾经给她的承诺。
“那又如何?”雅鸢勾唇而笑,笑容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苍凉:“不是他,也不会是你。你是未来荆平门的掌门,怎能与独棠宫扯上关系?”
“其实你救下我的时候,我已知你功力非凡。”楚未祈抚着心口,似乎要抒发出所有的怨气:“我自问武功不高,却也不会轻易为人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