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把枪互相撞击,发出呜鸣,而赤玓心中在想什么,易水寒也能够猜到,无非是在幻想,拿着红缨枪的人是王妃。
京城又有信件传来,每年都会有红洪都王世子赤喾的画像和消息从太后那里传给赤玓,赤玓欣喜的打开,若是见到夸赞世子赤喾的,他甚至会念出来,念给他身边的老将们,以此来满足他为人父的欢喜。
“阿喾又夺了头筹,不愧是我儿!”赤玓把信件传给身边的人看,老将们也很庆幸,因为他们也是要辅佐洪都王世子赤喾的。
易水寒每每听完他们夸耀一番世子,都会默默离去,然后看一夜的兵法。
他知道,他荒废了那么多年,而世子赤喾在十岁便名动京城了,那时候的易不语,还沉浸在纸醉金迷的日子里不能自拔。
偶尔,当易水寒站在赤玓的书房时,也会静静注视世子赤喾的画像,画像中的少年有一双坚毅的双眼,明明手上已经受伤,却还是没有停止练习骑射,明明双眼下方是青黑一片,还是在案前奋笔疾书。
这些画像刺激着易水寒,刺激着他空洞的魂魄,他想要洪都王也夸耀他。
勤学苦练一年的易水寒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大家都对他渐渐改观。
易水寒终于能够用实力来证明他存在的意义,那些看他不顺眼的老将们也开始接纳他,有些甚至是怜惜他。
他也能够站在洪都王赤玓的身后,为他出谋划策,不再是那个总是耍纨绔少爷性子的易不语,是真正的易水寒。
风萧萧兮易水寒,是寒意刺骨的易水寒,而不是不雨亦潇潇的柔情易不语。
他易水寒,也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洪都王的一生,洪都王妃最为重要,其次是世子,再其次便是疆土了。
“我们的使命就是守卫边疆,不为国家也要为家人,不为家人,也要为自己,没有了国家,你又算什么?”
“你一人便有可能决定国家的生死,守卫边疆,是你的荣耀!”站在洪都王身后的易水寒看不到洪都王说此话时的表情,但是他能够想象出,他的骄傲。
真正的英雄,是眼前这个看似落魄的人,而不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只是,英雄也还是要被皇权控制,若当年,赤玓没有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一切都会改变吧,洪都王妃或许也不会死。
易水寒知道权利的可怕和重要性,他的父亲就是死在权利的刀锋上。
当京城传来镇远侯墨魄身死的消息时,冬日晴空万里,洪都王坐在初见的城阙上,对酒当歌:“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墨魄,他还那么年轻,就去了,而他,不知什么时候也会命送黄泉。
“还好他未声名裂……”他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那里有多少故人再也无缘一见,赤玓满目凄凉,“故人永诀。”
易水寒再次为赤玓满上酒,也为自己斟上一壶,道:“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易水寒知道洪都王在悲哀镇远侯的遭遇,甚至是悲哀自己的命运……即使平时他如何豪迈,始终躲不过来势汹汹的孤寂。
“他正壮年,却这样死了……你听,那边的悲歌,是他曾经的部下为他而歌吧……我都有些羡慕呢。”远处传来壮士的悲歌,洪都王俯身看向那边,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芒。
“你说,我死的时候能够像镇远侯一样吗?百姓自发穿麻戴孝,为我悲歌?”洪都王笑的豪爽,道,“若是这样,死了也不可惜了。”
晴空万里,在城阙上看的愈发的壮丽,就连风都被晒得温柔。
远处的悲歌愈发的嘹亮,赤玓突然说:“如果我死了的话,就把我葬在泌水河畔吧。”
“哪里不适合做墓地。”易水寒冷冷说道。
“你不希望我睡在别人的土地上吧,所以若我死了,你们也不会让边塞失守的。”洪都王笑的狡猾,好似偷腥的猫。
“够了。”易水寒打断洪都王的话。
“睡在那里,就可以看到你们了,我希望看见你们冲过着泌水河,把曾经的耻辱洗刷。”
这个晴朗的冬天,空气干燥的让人觉得空虚,洪都王忽然说起他的身后事,易水寒有些没反应过来,最后,他甩袖说:“莫名其妙。
可是,他真的死了。
百姓们为他悲歌,自发穿麻戴孝,如他所愿,他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那两支红缨枪,被易水寒拿去随葬了,从此以后,他很少练枪。
送葬的那天,七月下起了大雪,易水寒跪在墓前,磕头道:“你的一切,都赋予青史一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