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侯爵位易主的消息,在京城里像风一般传了开去。
本来爵位传承这种事,在勋贵人家是司空见惯,并不值什么。但像平南侯府这样的,是因犯了错被皇上勒令提前传了爵位的,却是不多。虽然圣旨的内容丝毫没有泄露出去,对外只说这爵位本就应是长房的,只是长房无后,若是从外头族人处过继香火,等于是把爵位放到了外人手里;如今过继的也是周家三房里自己的血脉,比外人亲近多了,自然就该把爵位还给大房了。
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当时齐家大爷在朝堂之上公然告了御状,再加上之后的让爵,这里头的猫腻谁看不出来?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少不了要暗笑,然后准备送给长房的礼物。毕竟这位新出炉的平南侯,可不是原平南侯那个游手好闲的,人家是在西北战场上扎扎实实立了大功的人物,连皇帝都说,他像他祖父老平南侯呢。
这些打点送礼的人家里,王家来得最快,第二天就搬着一箱子的毛皮和几篓瓜果上了门,比孟素蓉只晚来了一步。
王大爷下车的时候还有些迟疑。他到底读过十几年的书,虽然在东北流放的近二十里,书本已经全部还给了先生,但王家书香传家的风骨,到底还残存了一线,这样饥附饱锴骼避害的事做出来,还真有些脸红?
可是王大太太完全不理解他的尴尬,高声大嗓地吆喝着下人把东西搬进去,又扯了儿子女儿往里走:“哎哟,这长房的院子可是小了点,如今外甥当了侯爷,该搬到那边大园子里去住了吧?”
王大爷看看迎出来的石绿眼带不屑之色,真是臊得有些抬不起头来。无奈王大太太完全不是他能扯得住的,只管大步流星往里头走,一进小山居就叫起来:“外甥媳妇,这可是大喜了啊!早就看着鸿哥儿是个有福气的——哟,这是亲家太太啊?”
孟素蓉自然也是一早就来了,还带了蔚哥儿和顾怡然。白姨娘眼红得不行,撺掇着顾老太太让把顾浩然也带来,却被顾浩然自己以上学不能请假辞了。孟素蓉跟他始终是亲不起来,但见他如今懂事了,也觉欣慰,收拾了自己陪嫁里的一块澄泥砚叫人送了过去。
顾蔚然如今四岁多了,长得胖嘟嘟且结实,孟素蓉一年前就像玩儿似的教他认字,如今磕磕绊绊的,能把《三字经》背下来了。顾嫣然不能常见他,但亲姐弟之间自有一份关联,这会儿来了没多久,就自己爬到姐姐膝上坐着。王大太太这么大嗓门地进来,吓了他一跳,很是稀奇地抬头看着,忽然蹦出一句:“像祖母——”
王大太太顺梯子爬竿,闻言就笑道:“哟,可是我跟哥儿有缘分,看着就亲。不过祖母是当不得,哥儿叫我一声舅母就是了。”她自是知道这是顾家嫡子,忙从篓子里拿过一颗桃子递儿拿着。”
孟素蓉轻轻咳嗽了一声,含笑道:“他小人儿家,舅太太不用管他的。”转头示意顾怡然,“给舅母见过礼,就带你弟弟去后头玩罢。”王大太太以为顾蔚然是看她亲切才说像祖母吗?根本就误会了好么。
孟素蓉幼承庭训:有理不在声高,故而在家中说话都是温言细语。顾运则有读书人的规矩,也极少高声喊叫。整个顾家,其实只有顾老太太不管不顾的,时常放开嗓门拔高喉咙。顾蔚然是看见王大太太这样的叫嚷,觉得跟祖母颇为相似,才有那句话的。
锦心忙过去,先接了王大太太手里的桃子,递给了旁边的小丫鬟笑道:“去好生洗出来拿给哥儿。这是舅太太给的,仔细不要弄破了。”桃子上全是毛,连洗都不洗就给小孩子?不说吃,单说弄上一手桃毛可怎么好?小孩子爱动,这里抓抓那里挠挠,还不搞得满身都是,难道不会痒吗?姑奶奶这个认来的舅母,当真是不着调。
顾怡然眼看王家的两个儿子也不知避嫌地跟着父母进来了,便知孟素蓉是叫她避开去,当即向王大爷夫妇行了个礼,又笼统地唤了一圈表哥表姐,便领了顾蔚然去了后头。王家两个儿子一个十八一个十五,她也十三岁了,自是该避嫌。也就只有王大太太这样的人,才把这么大的儿子不管不顾直往外甥媳妇这里领。
顾怡然长相随了柳姨娘,小时候瞧着干瘦,这几年身条脸盘都长开了,便显出水秀来。王家大儿子看得目不转睛,腆着脸笑道:“表妹这是去哪里?我娘带了几篓果子来,表妹吃个果子再走?”
顾怡然哪里理他,只当没听见,牵着顾蔚然就走。王家大儿子还想说话,顾嫣然已经咳嗽了一声,转头对齐妈妈道:“妈妈,送舅舅和几位表弟去前头书房罢。少爷不在家,妈妈去隔壁问问三叔在不在,请三叔过来陪着舅舅和表弟说说话。”转头又对王大爷含笑道,“齐妈妈是峻之的乳娘,对这府里比我还熟悉呢。前头书房里也有些花草勉强可看,舅舅和表弟们缺什么,只管跟齐妈妈说。”
王大爷自觉儿子实在失礼,拿不上台面,臊红着脸答应了一声,拖着两个儿子走了。
王大太太这一番殷勤没得什么好处,却也不气馁,只管道:“外甥媳妇,前几日我叫人来说,铺子里进了一批好皮子,叫你来挑。想来你如今事忙不得去,我这给你带来了,瞧瞧,都是上好的。这几条貂皮尤其好,虽是小了点,做个领子最合适不过的。”
顾嫣然瞧了瞧,王大太太拿来的皮子果然是不错,尤其有四条貂皮,确实都小了一些,但颜色黑中泛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