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侃侃道:“其实并不难,皇上仔细想一想,如今朝中官员多来自何处,是什么出身?”。
皇上想了片刻,道:“多是先帝旧人,少数的新人也多是世代为官家的子弟。”。
王娡点一点头:“这就是根结所在了。先帝的旧臣臣妾不敢评说,必定德才兼备。只是这些世家子弟,多是从小养尊处优,衣食不愁,因此难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者有之。这些人并未起于卑贱之中,一是不知民间疾苦,不能体会民情。二是不能感念皇上知遇之恩,来日恐怕不能尽忠皇上。此二者一旦有之,那么官员必定是不中用的了。皇上即将对吴国宣战,如今已是费尽心思筹谋,只是来日万一战况反复,这些人不仅不中用,恐怕还会见风使舵,使咱们祸起萧墙之中啊。”。
皇上越听越面色凝重,频频点头。王娡见他神色还好,也大着胆子说了下去。
“臣妾以为,朝廷官员根深繁复,不可突然改变,否则难免人心不稳。然而咱们也不可积贫积弱,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今皇上登基不久,正是一派新气象的好时候。皇上何不改变策略,以才学取士,从民间广罗人才呢?”。
皇上思索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朕应该唤他们御前对?”。
王娡点一点头:“天下是皇上的,皇上怎能把天下托付给无德无能之人?御前对是最好的办法,只是长安人口何其之多,遑论整个中原?皇上何不在地方举行测试,逐级选拔优胜有才者。来日御前对时则皆是精英,既省时省力又不必担心选拔不了人才。”。
皇上深以为然,道:“朕也苦恼于朝中官员参差不齐,如今你这样一说倒是如同醍醐灌顶。朕明日就和大鸿胪商量,将此事早日提上议程才是。”。
王娡微笑着举起酒樽:“臣妾恭贺皇上,来日选尽天下英才,保我大汉太平盛世,钟鸣鼎食之家遍是。”。
皇上笑着一饮而尽,握紧王娡的手,道:“你有这样的才学见地,不是皇后胜于皇后啊。”。
王娡听到他提起皇后,笑着道:“皇上无论怎样夸奖臣妾,今日臣妾也大言不惭了。只是请断断不要将臣妾与皇后娘娘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臣妾万万不敢承受。后宫诸人,臣妾最敬服的便是皇后娘娘,如何敢和她相提并论呢?”。
皇上的眼睛在炉火的映衬下闪着点点光芒,煞是好看:“那么如你所愿,朕不提皇后就是了。”。
王娡嫣然一笑:“其实皇后娘娘饱读诗书,才学远胜臣妾之上。皇上若是多去听听皇后娘娘说话,必定比跟臣妾说话更觉得痛快。”。
皇上微微叹了一口气;“朕不瞒你说,和皇后结发数载,情分却当真不多,也算是一桩憾事了。”。
王娡心中一冷,道:“只是无论如何,皇后娘娘也毕竟是皇后,皇上得空时偶尔去瞧瞧她,娘娘日子也好过些。”。
皇上闻言微微皱起眉头:“怎么的,有人给皇后难堪么?”。
王娡叹了一口气:“那倒是没有。只是一来娘娘心中最爱重者便是皇上,能得见天颜如何不高兴呢?二来皇上和皇后帝后情深,也是后宫稳固前朝安定的好事啊。”。
皇上若有所思,片刻道:“朕知道了,你不必担心就是。”。
如此酒酣饭饱,天色已然墨黑。
皇上起身笑道:“朕今日在你这里呆了半日,原想留下来陪你的,只是如今听你的,朕也去瞧瞧皇后。”。
王娡笑容温婉,起身道:“那么臣妾恭送皇上。”。
送走了皇上,王娡便坐在烛光边随手翻阅着一卷书。
不多时,容芷却是悄然从门口进来了。
王娡看得入神,冷不防被她吓了一跳,嗔怪道:“进来也没个动静,无脚猫儿似的。”。
容芷脸上微红,想来是在外面冻的,搓着手道:“奴婢刚刚去了贞女楼,一路上小心惯了,没成想吓到娘娘了,真真是奴婢的不是。”。
王娡放下书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看你冻成这样,坐过来暖和暖和。”。
说罢亲自取了一件银灰梅花的薄披风给容芷盖上,容芷道了谢方才坐下。
王娡等她缓过来便问:“去了贞女楼,可见到万静田了?”。
容芷点了点头,脸上却有了一抹悲怆之色:“万姑娘奴婢瞧着,怕是不太好了。”。
王娡皱眉道:“好端端的,她怎么不好了?”。
容芷低声道:“想来是因为心情郁结,兼之贞女楼地处阴湿,万姑娘身子便有些不痛快。其实身体上倒都是小毛病,开几剂药服用了也就罢了。只是这心里的疙瘩一时解不开,倒是整个人都缺了一股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