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越走越近,王娡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一旁的粟婉容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众目睽睽,她怎能不将烟雨递过去呢?
却是一个声音温柔响起:“陵城自己也是个孩子,怕是抱不动呢。这婴儿看着轻巧实则是沉的,没得摔着了平阳公主。不如本宫来抱,陵城在本宫这里看一看妹妹罢。”。
王娡循声望去,看见皇后和煦的目光,一颗心怔怔落定了,说不出来的安慰。
不等粟婉容皱眉说什么,王娡便笑着将烟雨递给皇后:“皇后娘娘说的是,不如皇长子就在这里看吧,也不至于累到了皇长子。”。
皇后小心翼翼接过,对王娡温和一笑。
陵城年幼无知,也不知怎么回事,便也大着胆子嬉笑着去皇后那里看。
王娡眼神错都不敢错,脸上还是温柔的笑意,实则心中警惕万分。
今日她仔细看了陵城这孩子,虽是眉目继承他父皇清俊,却不知为何,总是一股子呆头呆脑的样子,并不见得怎样伶俐。
想来是年少贪玩,粟婉容平日里教导的也不好,倒是很有些让人不齿的样子。
她在心中微微笑出来,难怪人道是生儿看母。
粟婉容自己没有多少学识,空有一副好皮囊,怎能教育出优秀的男儿来?
倒不如趁早狠心,交给宫中太傅们代为管教,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只是也是了,王娡想着,粟婉容毕生心血都押在这个儿子身上,怎么舍得将他放出去?必定是恨不得日日夜夜看紧了才好。
这样看来,慈母之心,也是一桩坏事。
陵城孩子心性,好奇地摸着烟雨的小脸。
他不知轻重,烟雨难免觉得有些疼,撇了撇小嘴便要哭出来。
王娡正心急,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不免惹人烦恼。
却是皇后不着痕迹地将烟雨抱紧了一些,笑道:“皇长子这样喜爱妹妹是好事,日后你们常常有见面的时候,何必急在这一时呢?本宫看小公主也累了,不如交给乳母带下去喂奶罢。”。
王娡几乎感激不尽,她何尝不知道这是皇后在有意出手相助?奈何殿中人众多,不能显露出来罢了。
皇上也觉得甚是有理,道:“既然如此,便让乳母带下去好生看管着。”。
王娡见两名乳母亲自带了烟雨下去,方才放下心来,重又打起精神,与众人谈笑。
皇上坐于众人之中,五名新入宫的女子无限妩媚娇柔,婉转娇啼。
王娡静静微笑着,这样的女子,多么像从前太子府中的自己?满腹的儿女柔情。只是如今年岁虽没有怎样长,心境却是成熟的多了。
因此她只含笑看着,不发一言。
皇上却是主动提起了话头:“今日召你们过来,原不是没有由头的。明日便是中秋佳节,恰逢太后尽日身体微恙,朕有心闹一闹喜,置办家宴,也是天伦之乐的意思。”。
众人闻言,自然是一片称好之声。粟婉容声音越发柔媚:“皇上的孝心,当真是天地可鉴。臣妾等自愧弗如,还要好生教诫自身才是。”。
皇上摆一摆手,似乎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笑道:“婉容说笑了,你们对待母后的心意都是一样的,朕心里有数。”。
王娡一眼瞥见站在粟婉容身边,正拿眼看着桌子上水晶果盘的陵城,心下浮起一念,笑道:“皇上说的是。只是臣妾们年纪大了,也没有那么可人了,怕是太后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烦厌的很呢。臣妾愚见,明日倒不如让皇长子好好哄一哄皇祖母高兴,太后娘娘必定更加喜悦。”。
皇上闻言点头:“到底是你心思细致。”。
说罢转头看向微微有些惶恐的陵城:“你烟雨妹妹还小,明日里你也该伶俐些,不可贪吃贪玩,要好好陪一陪皇祖母,听见了么?”。
陵城瑟缩着点点头,皇上看他那样如同受惊的样子,面色便有些不豫。
粟婉容见皇上脸色不好,慌忙笑道:“陵城这几日颇为用功,日日苦读到深夜,想来也是年纪大些开智的缘故,明日必定不让皇上失望。”。
王娡笑吟吟接过话头:“皇长子这样刻苦,真真是难得的。倒是极好的事情呢,前些日子太后来了雅兴,要与臣妾做五字歌。可惜臣妾才疏学浅,倒是差点闹了笑话。皇长子腹有诗书,明日必定能陪太后娘娘好好对一对。”。
皇上闻言,眉心一动,道:“你说的是,母后从前在代。明日也该好好让她老人家高兴。既然如此,那么陵城也不可太闹了笑话。朕即刻想几个题目,你与朕对一对。”。
陵城与粟婉容的惊慌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王娡低头端起茶杯,佯装饮茶,掩去唇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早看出来了,陵城蠢笨如此,怎会在五字歌上有何造诣?
五字歌起源于代国,讲求韵律工整,用字考究,且多出自古书典籍,他自然一问三不知。
皇上却没有给他们继续犹豫的时间,目光随意看向桌架上的珐琅瓷白雕梅瓶,里面稀稀落落插着几枝御花园新折来的白菊,便道;“有现成的题目在这里,你便以这白菊为题,出一首五字歌来。”。
可怜陵城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只得将目光投向粟婉容,粟婉容隐忍着怒气,奈何是在人前不敢发作,只拿眼死死看着陵城,似乎她脸上有一首现成的五字歌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殿中充斥着静默和皇上眉宇之间越发浓重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