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吻上张嫣的眉的时候,张嫣睁开眼睛。
推开??门出来,刘盈已经不在了。而景娘端了水进来,拉着她的手微微摇晃,眉眼蹙起。
张嫣想了会子,笑道,“可是那瓮出味道了。”
“——就是要它馊,说起来,我急着要成粉,这才加了些车匙子,用药力催它发酵,若是要天然的话,当埋在那放个一两个月才好。”她捏着鼻子打开瓮盖,将新鲜井水缓缓倾入其中,执铜杓搅动,直到再也闻不到一丝半些醋味才停手。又取了干净石钵,将淘过的米覆在其中,满满半钵,用研杵研磨。研了半会儿,自己与景娘的手都酸的不行,而钵中米远未磨细,张嫣便抱着石钵去寻刘盈。
其时,刘盈在前院练剑,侧门咿呀一声打开,三个老年人鱼贯而入,当前一人留短须,须发花白,居中一人的发全白,最后一人要年轻些,须上尚见着黑色,俱博衣冠带,走到东园公身边。
“大哥。”
“嘘,”唐秉做了个手势,指了指院中,“自己看。”
院中,娇俏女孩站在少年面前,递出石钵,“舅舅,你帮我把这米磨碎了可好?”
刘盈看着石钵和其中研杵,可算是琢磨出味道来了,“你要做粉?”
“嗯。”张嫣点头。
“是我疏忽了。”刘盈微微皱眉,“不过你真要脂粉的话和我说一声,我自然会遣人去买,至不济……”他本想说可借景娘脂粉一用,不过转瞬想起张嫣的大小姐体质,自觉闭了嘴,“何必这么劳烦。”
“我乐意。”张嫣笑了一笑,“舅舅你帮我磨么。”
“你怎么不去找外面那些侍卫?”
“谁要他们那些个臭男人碰啊。”张嫣撇嘴道。“嗳,你磨的细一点啊。”
“你倒是使唤我使唤的挺顺手啊。”刘盈无奈接手石钵。石钵中的米经过一夜浸泡发酵,已经泡的极软,并不费劲,但张大小姐要求极高,到她满意的时候刘盈已经直磨的手劲酸软,只觉得出了一身汗,这剑是不用练了。
当张嫣在井边将搅拌均匀的米汁用绢袋滤去,研磨再三的时候,刘盈擦了擦额上汗,回过头来,怔了怔,看见长廊下站着的四位老儒。
东园公唐秉领先,四人举手加额鞠躬,起身后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双膝跪地同时叩首,最后直起上身,同时手随着齐眉,齐声道,
“臣唐秉、”
“臣周术、”
“臣吴实、”
“臣崔广——拜见太子殿下。”
刘盈讶然一刹,随之面容严肃起来,负手直立,淡淡道,“四位先生不必多礼,请起吧。”
他说话的时候清晨的阳光从身后照过来,衬着站在光影之中的他沉稳而端庄,这一刻,他是大汉仅位于皇帝之下的太子,而不是早先温润和善执弟子之礼的少年。
然而商山四皓并不觉的受冒犯,相反觉得欣慰,四人起身,直立后放下双手,笑道,“谢殿下。”
张嫣用棒缒一下一下的锤着绢袋,将绢袋中的米汁锤打出来,然后景娘接手,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的望着她,分明在问着接下来怎么办。
取了干净陶釜,将澄好的粉倾入其中,加水,用清洁的木杖沿着同一方向搅动,百余下乃止。待米粉沉淀,水清澄后,用杓徐徐舀去清水,置三层布于粉上,布上压了厚厚一层粟糠,再在糠上细细洒了一层灰。示意景娘去灶下点了小火。
很快的,火力催动水汽蒸腾,糠灰潮湿,换了数次灰,直到最后,灰只是微湿,这才熄了火。
张嫣揭去层层布,露出细腻的香粉来,用指甲撮了点在掌中观看,满意的点点头。转首看,景娘的眼睛已经亮了。
削去四畔没有光泽的,剩下的,就是水水嫩嫩的香粉了。张嫣拍了点在掌上,匀匀的拍了一层脸,笑道,“还是赶的急,这香粉带了些许火气,比平常的性燥些,若是自然干爽,还要好些。景娘姐姐,你也试试看。”
景娘点点头,亦拍了些在掌上,在天光下看,果然清白均匀细腻水嫩,纵是齐地最好的白粉,也及不得七成,拍在脸上,亦是滑腻均匀,淡淡的看不出痕迹。
“要是应景的话,再加些桃花瓣汁儿,梅花汁儿,更要香气扑鼻呢。”张嫣笑道,“其实这香粉也不是最好,还有一种玉簪花粉,涂在脸上,更是轻白香美,四样俱好,只是又要麻烦。”
景娘的眼睛晶晶亮,执树枝在井边地下写了一行字。张嫣歪头看了,笑道,“当然可以。其实这些方子也是在古书上找到的,我也是第一次做呢。没有景娘姐姐帮忙,我可做不出。姐姐可有匣子?”
景娘点头,转身回房,不一会儿又出来,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木匣子。张嫣第一眼见了眼便一亮,赞道,“这个好。”将香粉平平装了一匣托在掌中,不过半掌见长,三分之一掌见方,小巧玲珑,盒盖为推拉设计,其上雕刻着一枝梅花,雕痕略显拙稚,却用尽心思,古拙趣味。
将甑中剩下的香粉推到景娘面前,笑道,“这个景娘收着,等你随东园公到长安,阿嫣再找你去做桃花粉,梅花粉带着紫茉莉粉。好不?”
景娘抱甑轻轻应了,眸中笑容闪动。
张嫣绕出前庭的时候,刘盈正在与商山四老告别,“盈不得在此久留,今日便返长安,四位先生可略于商山盘桓收拾,三日后,盈当遣人来接。”
四人俱稽首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