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子似乎也有同感,冷笑道:“这还罢了,更有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儿呢。听你李婶子说,这一年来,这兄弟相上这宅子了,说是老太爷留下的,也有他这儿子一份儿。还有更可笑的,居然说他嫂子寡妇失业的拉扯着俩孩子不容易,没个长辈照应,将来侄子侄女说亲也有妨碍,他舔着脸皮居然要搬来一起住,说方便有个照应,也对得起他死去的大哥!你听听你听听,真真是人面兽心不知所谓。”
“既是这种人,打出去算完,做什么还让他们进来闹,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依着柳儿的性子,这种人就甭搭理他们,根本不用客气,算什么亲戚,跟仇人也不差什么了。
“嗐,这不就是欺负奶奶好性儿,要面子怕给街坊邻居笑话么。花钱消灾,反正每次只要不让他们空手,周济他仨瓜俩枣的,也能打发走,奶奶也不差那点儿东西。”
见过不要脸的,柳儿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不要脸的,一时瞠目,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见识了。
春大奶奶一家子,柳儿平时也听过婆子们扯些闲篇儿,大略也知道一些。
夫家姓徐,徐大爷徐济春,原本是个秀才,读书上还过得去,就是身子骨不是太好,娶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弃婴春娘。
原先家里也还算过得去,徐老太爷早年做丝绸生意挣下的家业,一座三进的大宅院,并一间位置不错的绸缎庄,怎奈生了个败家子徐二爷,从小到大的不让人省心。
先是在青楼跟人争风吃醋,打了有背景的纨绔,铺子没了。
再则赌博,家宅没了,同时把一贯溺爱他的老娘气没了,老爹气病,差点没了。
若不是因为他,估计徐大爷也不会那么早过世。
这也就是春娘,自小老太爷老太太待的跟自己闺女一般,春娘也知恩图报,尊敬兄长友爱弟弟,自小也是跟亲兄弟一般,极有感情的。
不然,若是一般的嫂子,稍微有点儿气性的,早跟徐二爷断了来往,累死自家相公的仇还没报呢,岂能容他嚣张到现在。
不过,这回显然事情有些棘手,柳儿和墨哥儿吃完东西,柳儿又拖拉着墨迹了一会儿,回到正房院里,那没人心的小叔子一家居然还没走,春大奶奶屋子里吵嚷声音越发的大了。
女人尖利高亢的咒骂声、男人粗哑冷声的威胁,还有李婶子愤愤然地驳斥,几乎算是清晰地传了出来。
前院的小丫头婆子们在二门上探头探脑,原本在正房门外的秋红他们却不见了,估计进屋里助阵去了。
墨哥儿显然也没见过这阵势,听不见他娘的声音,一时有些吓着了,张了嘴哇地一声要哭,吓的柳儿一把捂住,扯着他往她们住的厢房去,心道少爷你可别添乱了。
嘴里小声儿哄劝:“哥儿快别哭了,奶奶跟人讲理呢,你这一进去打扰,让奶奶分了心,可就讲不过你二叔了。你没听现在二叔一家子的声音这么大么,那是奶奶歇口气儿,马上奶奶就反攻去了,一准儿灭了你二叔二婶的气焰,让他们不敢再闹腾了,消停儿的,咱们快进去。”
墨哥儿扯着柳儿捂住他嘴的手,呜呜摇头,双眼泪盈盈的,好不可怜。
柳儿停脚抬头盯住他:“咱说好,你不哭我就把手拿开。”看墨哥儿点头,她松开捂着他嘴的手。
墨哥嘴巴一得了空儿,急道:“我娘会没事儿吧,我二叔他们会不会打我娘?”
柳儿心酸,不淘气的时候,这倒也确实是个懂事孝顺的,没白夸他。
拉着他进了房内,一边伺候他漱口擦脸擦手,一边肯定地道:“别担心,奶奶可是个厉害人呢,还有你姐姐、李婶子、秋红,还有几个丫头婆子,我们这边人多,你叔叔婶子就俩人。你别听他们大声小气的,吵嘴他们是吵不过我们这边的;就是打起来,我们这边拳头巴掌也比他们多。再说,他们不占理儿,闹大发了,官差来捉了他们去,也是要吃牢饭的,以后就更清净了。”
好歹安抚了墨哥儿,拿了陀螺让他在屋里地上玩儿,柳儿扒着门缝儿,觑着外面听动静儿。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脚步杂沓,柳儿一瞧,当先一个靛青色棉袍的瘦高男人急步而出,浑身上下带着股子愤愤然,一闪而过,柳儿没看清什么模样。
不过随后跟着的胖女人倒是瞧了个正着,梅红色大袄和嘴上同色的胭脂,倒也相映成趣。
一厢走着嘴里还不闲着:“他大伯娘还是好生想想吧,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也不知怎的,刚刚出了正房的琴姐儿忽的暴怒了,一把抢过边上装着扫地,实则听声儿的婆子手中的大竹扫帚,几步上前,一路追打那胖妇人,一路喝道:“滚!我家没你们这等腌臜的亲戚,给我滚!滚!”
“哎呦,你个不知好歹……”
“孽障!有爹生没爹养,没了尊卑的小畜生,忘恩负义的东西,今天我就替你老子教训教训你!”
那先头的青袍子男人,一看自己女人挨了打,一肚子气更加按捺不住,转身迎上来,一把拨开琴姐儿挥过来的家伙,几步上前就对琴姐儿扬起了巴掌。
春大奶奶原本就脸色不好,一看小叔子居然要对女儿动手,也顾不得别的,忙上前一把拿住男人的一条胳膊死命往后拉,嘴唇却气的直哆嗦,愣是说不出话来。那句忘恩负义她可是听的真真的,她自问对得起他,对得起他们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