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
大理寺中,佛陀金身容像,身旁伴有妩媚飞天,手执兰花,眼神悲悯地看着这人世间注定所上演的悲欢离合。
慧空随着众僧的念经声音飞快地转动着手里玉白的手珠,双目微阖,白长的胡须垂下来,神态安稳慈祥。
良久,慧空睁开眼睛,浑浊分明的眼睛里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
有沙弥在一旁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发出清脆的声音。
慧空看着跪坐在自己身下的亲传弟子,出声问道:“外面出现的声音是因为云动,树动,还是风动?”
众僧微蹙着眉头,不解何意。
慧空叹息着摇头,点出一人,“亦修,你来答。”
一个方脸大耳的僧侣抬起头来抿了抿嘴巴,想想说道:“外面是风过树叶的声音,树叶被风吹起,是风动;云被风吹动,云未动,想来还是风动。”
慧空并未做任何评价,点点头然后转而点向另一个人,说道:“亦难,你来回答。”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沙弥抬起头来,眉若刀裁,寥若晨星的双眼浓墨却又泾渭分明,净白的僧侣服衬得他沉静如莲。任是哪个女子见到这种以月为魂魄星为眼睛的美少年也会叹息怎么就会做了和尚。
亦难想了想,眼睛里一片清明,他笑笑,说:“外面出现声音既不是云动,也不是树动,更不是风动,是人的心在动。”
慧空满意地点点头,笑看着自己最小的也是最具慧根的一个徒弟,继续问道:“那你可知我们为何而修行?”
亦难垂目嘴角一丝笑,淡淡地说道:“死生无常,但愿引导众生早蒙解脱,看淡舍得与放下。”
慧空不给予评价,复而问道:“亦难觉得这人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
亦难回答道:“弟子认为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慧空淡笑着摇摇头,亦难看向他,不解问道:“师傅,弟子哪里错了?”
“六道轮回,红尘纷扰,一切皆有前生果报。”慧空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气定神闲地指向窗外,说道,“你未曾经历过这红尘俗世,所以能轻言舍得与放下。”他踱步到亦难的身边,将手中的白玉手串递到他手中。
亦难看着手中用红线缠绕的乳白细珠手串,不解地问道:“师傅,您将您的心爱之物给弟子做什么?”
慧空微微一笑,便有佛祖拈花一笑的姿态,他缓缓走出大殿,说道,“亦难,去经历一番红尘,尝尽人情冷暖,人生百味。五年为期,为师在这里等你。阿弥陀佛——”
其他的弟子也随之起身,嘴里对亦难念道:“阿弥陀佛——”然后跟着慧空走出经殿,徒留亦难一人留在经殿香雾之中。
亦难静静地看着他们,垂下眼睑,似有顿悟。
他手执那个手串,缓缓起身,走到门槛前,无悲无喜的目光看向那世俗外的广阔天空,那是他从未涉足过的世界,会是怎么样的呢?
白驹过隙 日光荏苒三年转瞬即逝,亦难在人世间走动,在初尝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之时,也因相貌俊美,心怀仁德在人世上有了一定的名气。
大雁塔外雷声阵阵,大雨瓢泼而下。
一个神秘人一身黑袍,连头也隐藏在黑袍里,只露出一个略有婴儿肥的下巴的装扮坐在大雁塔的一角里,她面前的篝火因为树枝噼里啪啦地响着,火光在墙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在破败幽深,鱼龙混杂的大雁塔中更显诡异。
她随手在地上捡了几根木柴再次丢进了火堆里,细耳听着同样在大雁塔中的几人的大声说话:
“大哥,听闻广东提督家中御赐的‘玉观音’昨夜被风燕子给盗窃了!”有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对着另两个大汉说道。
玉面书生扇动着手中的扇子,啧啧摇头对着那络腮胡子的大汉说:“你以为这几个月来就只有广东提督府中遭了风燕子的黑手?那大名府的翡翠如意,莫大将军府中的名剑,百里山庄中的双龙翠壶瓶那些东西哪样没遭过?”
嗓门特别洪亮的一个捕快嚷嚷道:“我说他奶奶的,那贼子不但把人家的东西偷了,还喜欢在他偷的地方写上‘风燕子到此一游’,真是他奶奶的气人!”
坐在玉面书生旁边的一个长相乖巧的少女不禁问道:“难道就没有人能抓到他吗?”
玉面书生笑着回答她道:“据说通缉他的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手,却不想那人的轻功绝顶,别说抓他了,就是连他的真面目也没有看见过!”
络腮胡子的大汉接嘴说道:“有人说那金燕子是个俊俏fēng_liú的少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有人说是个武艺超绝的老者!更有人说是个娇俏漂亮的少女!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嗓音洪亮的捕快又开始大声嚷嚷:“他奶奶的,要是让老子碰上他,老子肯定把他那双手给剁了,那双脚给废了!”表情目眦欲裂,好像真的要同金燕子拼命一般。
那个神秘人一直坐在大雁塔中的一角,一言不发,只是尚未被帽子盖住的娇唇微微抿起,弯出一个狡黠的弧度。漂亮的手指向上抬抵着自己的小巧的下巴,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这时,从殿外走进来一个人,众人讨论的声音渐渐小了,目光都看向撑着一把破黄的伞走进来的那个和尚:洗得发白的衣裳虽然被雨水打湿了衣角却并不让人觉得狼狈,眉若刀裁,眼若陈拮胖谏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