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的食指和中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了敲,长叹一声,道:“你们倒不用怕,这个坎只能绊倒本大人,绊不倒你们。奢崇明一贯自高自大,从不问我们姓名,他还怎么把你们供出来?总不能说某甲、某乙、某丙、某丁吧。倒是我,为了你们的利益,连送两封信给奢崇明,这回算是逃不掉喽。”
一些黑夷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而另一些黑夷脸上的神色却越发紧张。
沉默了片刻,一个黑夷干笑着说道:“土司大人不必忧心,也许奢崇明把信扯了烧火呢?”
“不太可能。我听奢崇明的亲信说,奢崇明在他父亲的教导下,非常爱惜字纸,从不把书信乱丢,总是非常珍惜地装在一个黄金做的盒子里……”
土司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个黑夷往后一倒,像是被他的话吓晕了。
北社土司吓了一跳,回头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没有用什么严厉的字词吧。难道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官威见长,不小心抖落了王霸之气,把这个家伙吓晕了?
虽然即将面临前明军秋后算帐的危险,但北社土司依然为自己的霸气而沾沾自喜。
他的目光扫过其他黑夷,看看还有没有被他的王八之气震晕的家伙。
还真有,虽然不是晕倒,却比晕倒更让土司自豪。
只见有两个黑夷面如土色,双腿颤抖,脚下流出淡黄色液体——这两个家伙竟被吓尿了。
不过土司再扫视其他黑夷,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因为除了这两个黑夷,在场至少有一半的黑夷也比他们强不了多少。这些黑夷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仿佛身处雪山上面似的。
土司略感奇怪,问道:“你们怎么了?”
一个黑夷颤抖着回答道:“土……土司大人,我……我们也写信给……给奢崇明那个混球了。”
得,奢崇明称号再降,由杂碎变为混球。
另一个黑夷哭出了声:“那个杀千刀的奢崇明为什么要把信收着,一把火烧掉多好。信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留着还占空间。真是丑人多做怪,那个杀千刀的人长得丑,做的事情更丑!”
好嘛,奢崇明由混球变成杀千刀的了。杀千刀指的身受凌迟之刑,算是最次的称号,这下夷人再怎么发挥想象力也无法想出更差的称号。
北社土司安慰道:“别怕,如果是夷人土语写的,明军应该看不懂。”
夷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土司大人莫不是忘了,咱们夷人的土语能说不能写,要写信给奢崇明那家伙一定得用汉家文字。”
原来,夷人的发展还很原始,他们的语言没有形成文字,能写的夷文要到三百多年以后的新中国才出现,而且是在汉家人的帮助下才创造出来的。
北社土司苦笑道:“那也很好呀,断台头上有这么多人作伴,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
这些夷人相对无言,只恨当年自己的手为什么那么欠,写下那么谄媚的信,结果什么好处没捞着不说,现在还把自己推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
也有不少夷人暗自庆幸,自己只是小鱼小虾,腆着脸靠上去,奢崇明也不理。当时还埋怨奢崇明,太不给自己面子。现在想来,还幸亏他没有给自己面子。要知道,面子丢了可以再挣回来,命丢了就没法再找回来了。
夷人们正相对唏嘘,沉默无言,忽然听到门环响动,似乎有新的访客。
土司夫人猜想可能又是送礼的到了,便急急去开门,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群金盔金甲的家伙。
土司夫人吓了一大跳,原来以为是财神上门,想不到是丧门星降临。
土司夫人见过锦衣卫的强横霸道,不敢阻挡,只得放他们进来。
她记起藏在床上那些黑夷送来的土特产,良心发现,决定给里面的人报个信,便大声嚷嚷道:“明军的大爷来了,快点请里面进……”
她一边说,一边把胖身子移到门里,挡住半个门,借此减缓锦衣卫进门的速度。
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如刀似剑,顿时就切断了她的一切行动。
屋里的人听到土司夫人的报信,顿时就乱了套,四散奔逃。
笨的人就像没头的苍蝇,东奔西窜,却始终不得门而出。当然,不是他们突然变成了瞎子,看不见进来的门,而是大家都知道,进来的门那里有明军,贸然出去,就会直接撞到明军手里。
聪明点的黑夷直接问北社土司:“你这儿的后门在哪里?”
北社土司苦笑着摇摇头,道:“你看我这副表情,像是建了后门的吗?放轻松点,既然要死,就别跌了夷人的面子。咱也让明军看看,夷人也是有几根硬骨头的。”
朱由诚带着明军进了客厅,看到里面一片混乱,不由笑道:“果然是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看,我们既没有带木笼囚车,也没有带手铐脚镣过来,他们就乱成一片了。”
信王应道:“就是,就是,这就叫做贼心虚。”
客人来了,虽然是恶客,但北社土司也不能不上前招呼一二。
北社土司虽然知道锦衣卫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但心里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语气比较和缓,并没有和锦衣卫正面冲突的意愿。
朱由诚笑容可掬,道:“土司大人,幸会幸会。本官想借贵地宣布一些事情,你看这里这么乱,我的话他们能听得见吗?”
北社土司一听这话,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