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眼睛,就是你能留下一条命的筹码?”我问道。
“你太年轻了,人心险恶,你怎么到现在还没体悟到?”老瞎子说道,“弄瞎我只是一个幌子,他们依旧想要我的命啊!”
“他们?谁?”我怒声说道,“你只要说得出名字,我不在乎把这次修者失踪的事情安在他们身上,百里接了吴由之的生意,我吉野放出点暗花要杀谁,抢着出手的人有的是。”
“娃子,你怎得如此?”老瞎子惊讶地说道。
“我大概不是坏人,但是我也算不得什么好人,”我说道,“我的好坏,只取决于对面有没有伤害到我在乎的人。我可以宽容,可以原谅,就像现在我对纳威和阿尔哈图,但是我的原谅,也是依托于对面值得原谅。”
“哎……我有时候也后悔,不知道该不该教你那么多,”老瞎子说道,“不教你,你永远看不到这世界的黑暗;可是我又怕,我不教你些东西,你会被这黑暗的世界吞没。”
“你不必想这么多,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我说道。
“哎,不说了,不过你刚才让我说具体的名字,我还真的是没法给你,”老瞎子说道,“我自然聪明,这一辈就两件事没弄清楚,这就是其中一件,我之所以还努力活着……就是不想把这两个疑问带到棺材里,不然我一定会闭不上眼升不了天。”
“是因为没有怀疑的对象?”我想了想,问道。
“不,正好反了。”老瞎子说道,“值得怀疑的对象太多了,多到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你一个个说,有多少我查多少。”我说道。
“好,那就从嫌疑最大的来,”老瞎子说道,“二当家钱占坤,他是朝着整个帮派出国最凶的人,当时华人在美国已经有了一些势力,尤其是华人黑帮,从唐人街辐射延伸,几乎美国的每个街道,都有几个华人小混混。他的资产大部分已经转移出去,但是公有资产,他无法自行转移。如果全都迁移到美国,他才能从中获利。而我从龙虎山下山之后,就直接去了洪门堂口,很快就混到了所谓幕僚,更多的人认为,我才是真正的二当家。再往后,因为帮主信任,放权于我,洪门之内,我几乎已经一言九鼎。所以,若是他要坑害我,合情合理。”
“至于第二个,没有第一个嫌疑大,但是我觉得太蹊跷。哎,你总是打岔,不让我把我的事情说完,我继续说。”老瞎子说道,“从头说吧,我1914年出生,1920年被师父带走,随着师父在江湖游历了五年,1925年被师父带上龙虎山;在山上修行十年,1935年,我21岁,被逐出山门,也是那一年,我加入洪门,只用两年时间,成了所谓‘洪门军师’;1937年,抗战爆发,帮主力排众议,让23岁的我带领洪门兄弟和众多海外兄弟的国内家属留守国内,我在多个势力之间游走迂回,时不时打点闷棍,让洪门免于战火摧残,直到1951年,我已经37岁,年近不惑;1953年,我40岁,我从一些修者那里听闻国家成立了‘组织’,我认为自己有了用武之地,但是我怕我走了之后洪门无人能打理好,放弃了将军的邀请,当时找到我的人,是郎贤禹的父亲;那一年,正好也是国家执行第一个五年计划,我认为洪门可以利用这股浪潮,那时正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其中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改造,不少大中城市出现了资本主义工商业全行业公私合营的趋势,我感觉这正是洪门洗清资产走上正途的大好时机,可是更多的人却是想逃走,然后就爆发了我被挖眼的事情……”
老瞎子缓缓地说道,我似乎听到了岁月的蹉跎和时光的厚重,就仿佛一个宁静的午后,你一个人在图书馆里,眼前是一本无比古朴的书,但是你却不想打开它,因为它太厚重,厚重到你不想去承受。
“因为给帮主算那一卦,算死了帮主,也算出我自己是叛徒,帮主被刺杀后,我被人打晕。那天我被蒙着眼睛,就听到帮主长子失声痛哭,他在钱占坤之前拿去了三角金元宝,当时成了洪门暂时的话事人。”老瞎子说道,“他当时情绪近乎崩溃,哭着说道我这样的人没有资格看洪门任意一人,下令人们下药药瞎我,但是不知道为啥子……来人竟然生生挖掉了我的眼睛!帮主长子,就是嫌疑第二大的人。”
“为什么?我没发现又什么嫌疑啊?”我问道。
“因为帮主的遗言,我即使受到重刑,只要我注意一些,定然能在洪门混迹完后半生,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哪怕让我瘸了让我哑了,我都能继续调查!可是偏偏挖了我的眼睛!当我成了睁眼瞎,又怎么去查?”老瞎子说道,“而且帮主次子是我的学生,深得我和帮主喜爱,我和帮主都认为帮主次子是最好的继承者。所以若是帮主长子想要害我,也无可厚非。”
“你要这么说,你是人家绊脚石,要干你也有理由。”我说道。
“对,若不是他和钱占坤势如水火,我甚至觉得是他们两个人合伙的,”老瞎子说道,“即使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他们也绝不可能联手。钱占坤的独子私吞洪门财务,我原本知道,但是洪门家大业大,各家其实手脚都有点不干净,这是太正常的事情,所以只要不出格,我从来不管。但是钱占坤独子似乎和帮主长子曾经因为某个姑娘大打出手,帮主长子怀恨在心,以查账为由,逼死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