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下葬的当晚,陈静坐在自己房间。
没有开灯,窗帘关得严严实实,屋子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像一尊没有气息、无法动弹的雕塑一样,陈静抱着小胖子的遗像,坐在床沿。
然后,倒在床上,用手抚摸着小胖子昨晚躺过的地方,用鼻子嗅着残留的味道,嘴里念念有词,
“小胖子,那边有爸爸陪着你,别怕啊,别怕。”
房间外,陈巍然和李娟陪在客厅,深知,现在,还是不要打扰老大,让她自己一个人,难过也好,悲伤也罢,独自承受一会。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痛苦,旁人是无法承担的,只有自己默默扛下。
赵明诚站在门外,固执守在那里,来回逡巡,不时望望房间门,然后,又低下头,反复踱步。
他多么希望,他能代替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陈静,去忍受所有这些苦楚。
但是,他不能够。
陈巍然和李娟,也不能。
唯一,只有陈静,自己度自己的劫难。
这是,陈静一个人的尘世劫。
到晚上八点,赵明诚又去厨房捣弄一番,弄了四碗面条:还是番茄鸡蛋面条。
“叔叔,阿姨,过来吃点吧。再难过,还是得保重身体。死的人死去了,活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陈巍然和李娟默默过来坐到餐桌边,两手无力地拿起筷子,一根根挑起面条,缓慢往嘴里送。
“陈静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再这么饿下去,人怎么受得了?”
李娟小声说着,望向陈巍然,指望他能拿个主意。
陈巍然一脸凝重,眉毛纠结到一起,叹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
“现在谁劝都没用,这丫头是不会吃东西的。先这么着吧,今天小胖子刚安葬,过了今晚,明天再想想办法。”
说完,又叹息着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面条。
赵明诚是真饿了,一碗面条,“滋溜滋溜”吞到胃里,然后,端起陈静那碗,走到门边。
“咚咚咚”敲门。
“陈静,我下了碗面条,你起来吃点吧,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身体可不行的。”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死一般沉寂。
““咚咚咚”,继续敲门。
仍然没有反应,就像敲在棉花上,没有回想。
还不死心,继续敲。
依然如故,房间里的人,好像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响动。
“明子,过来吧,陈静别看平时温顺听话,倔强起来,跟她爸一样,谁也说不动的。”
“叔叔阿姨,陈静几天没吃东西,我怕她身体搞垮了。”
“明子,先让陈静自己缓缓。出了这样的事,谁心里都承受不住。等明天吧,明天再看看。”
赵明诚也知道,再敲一百遍也无济于事,只好端着面条,坐回了餐桌。
赵明诚自从前天晚上,和陈静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迷迷糊糊中有了肌肤之亲,内心里,和陈静又靠近了几分,已经不自觉,把她当作自己下半辈子要共同度过的人了。
三个人坐在餐桌前,一派愁云惨淡,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劝慰陈静。
陈静,又什么时候,能从这片失去儿子的阴霾中走出来。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是陈利的电话。
“妈,大姐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我和郭凯瑞都很担心她,本来想着回来陪陪她,可我转眼快要发动了,担心路上不安全,就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利,你可千万不能回来,孩子说生就要生了。没事,你大姐这边,有明子帮我们照看着,没问题的,你就放心吧。”
李娟嘴上说着没问题,宽慰怀孕中的老二,其实自己内心在打鼓,“你大姐,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
陈利放下电话,很是为大姐揪心,“希望大姐快快好起来吧。”
电话刚放下,陈新又打过来。
“妈,我刚下课,我大姐怎么样,肯吃东西了吗?”
“唉,就是不肯开门不肯吃东西,才愁人啦。陈新,你还是好好上课吧,大姐的事,你不用操心,你明子哥会帮着我们照顾她的。”
“妈,您跟我爸,也照顾好身体吧。这事,还得靠时间慢慢治疗。”
陈新拿着电话,一时之间忘了挂断,“大姐啊大姐,真希望我能有特异功能,帮你忘却伤痛,快快振作起来。”
晚上下班回家,陈材也打来电话。
“妈,我本来想回去一趟,劝慰一下大姐。您看我这刚提拔了,开口请假也不太好,只能靠你们二老了。大姐,她今天比昨天好些了吗?我指情绪方面。”
“哪里好啊,变得更糟糕了,一个人关在房间,不吃不喝闷不作声,我们都没辙。你爸说了,明天看看再说。”
“那能把电话拿给大姐,让她接接电话吗?”
“还是别费功夫了,她现在谁都不理。你还是好好上班吧,家里,你爸和我还有你明子哥,三个人集体想办法吧。”
“那也只能这样了。妈,您跟我爸,还是要多注意身体,老人家了,经不起折腾。这样,我有事就先去忙了,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陈材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陷入了愁苦,“大姐,对不住了,公务在身,不能请假陪伴在你身边,真心希望,你能像鲁迅先生所说的,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陈静躺在床上,紧紧靠着小胖子昨晚躺过的地方,跟小胖子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