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将酒倒在了一座坟墓的墓碑前。这块木头做的墓碑很大,上面用很小的字写着许多人的名字。陈恒看着那墓碑,似乎在默默地念着上面的每个名字。过了一会儿,陈恒停了下来,将瓶子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在这片坟地的另一边,禇瑛正看着坐在地上的疯女人。此时的蒋氏穿着打扮十分整洁,背着一个包裹,坐在一个没有墓碑的坟墓前面,一声不吭,只管笑着看向那座坟。
这坟墓原本是有墓碑的,是陈恒和邓忠埋藏冯南时立起来的,那时蒋氏还没有醒过来。不过墓碑很快就被砸断了,陈恒就又去立了一个,可不久之后就又被砸坏了,之后莫问客栈的余掌柜还替她立过一个,但总是会被人砸坏,于是蒋氏就在坟墓四周用石头摆成了一个圈。
官府为冯南平了反,但其他的事情没法再挽回。此时的疯女人眼睛里流出了眼泪,但脸上却是笑容一片。禇瑛抬头向北边看去,远处的那片云山雾罩的地方此时已经变得有些晴朗起来了。
宋慈随着广武军来到了龙啼山中,是陈韡亲自邀请他一起来的。那些贼人还在这里的时候,龙啼山就已经是乌烟瘴气了,他们在走之前更是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兵士们仔细地搜索了好久,才终于在大帐的下面发现了密道。
这密道看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了。
龙啼山在两年之前临安府和军队相继来检查过了之后,就没有官方的人再去看过了。刚开始的时候是王汉领着一些投奔来的流民在那里训练,他们的人确实不多,所以可以隐藏在密道之中,做得近乎天衣无缝。可后来龙啼山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包括那些金国士兵和几个女真族的将领,当然更多的还是从北边边境地区逃过来的大量流民,为了招集这么多的流民,邓忠和他的亲信也出了不少的力。
之前宋慈看到那份捷报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隐藏在龙啼山中的贼兵居然会有三万多人,这可比宋慈心里所猜测的数量要多得多。他原本以为计划若不能实现,广武军还是可以抵挡的,可广武军只有两千多人,加上诸班直也不过五千人而已,要是这三万多人都杀到临安来,只怕守卫临安城会有些困难。如果陈韡将军再没有做好准备、提前动手,让虎翼军里面的奸细在临安城里闹将起来的话,那恐怕就真的危急了。
“这么多的人是绝对没有办法都躲到密道里面的!”宋慈想,“在这两年之中,如果官府能再去搜查一次,岂不早就发现了端倪,怎么会让这毒瘤如此肆意地滋生?这样的懒政真是太可怕了!”
宋慈叹息一声,向周围看去。这里到处都扔着野兽的骨头,士兵们为了搜索财物,便把这些骨头堆到了一边,而宋慈却对这些骨头产生了兴趣,他仔细地观察起来,结果发现这些骨头里面居然有许多都是人骨。
宋慈想到这些从北边过来的流民本来就是失去家园的可怜之人,他们只是为了活命,却盲目地成为了别人实现目的的工具,变成了战争的牺牲品,不由地哀叹了一声。
“你果然是个怪人!”突然前面传来了说话声。
宋慈抬头看去,发现竟是广武军都指挥使陈韡站在自己的面前,宋慈赶快起身拱手行礼。
“其他人说是在搜查,其实都在找金银钱物,而你却跟这些没用的骨头较上了劲儿!”陈韡笑着说道。
“这里面有许多是人骨,我以前是个郎中,所以就对这人骨比较感兴趣。”宋慈说。
“金人凶狠残暴,你的发现一点都不奇怪。”
“多亏陈将军处置果断!”
“你不必和我客气,这次到底谁的功劳最大,我们心里都十分清楚。不过有件事情,我很想问问你。”
“将军请问。”
“你是怎么让这里的贼人们自己跑到建康去的?”
“这……”宋慈笑了笑说,“这并不是我的功劳,可我答应过那个人不说出去,还请将军见谅。”
陈韡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太可惜了。也罢,确实有人不喜欢显山露水,不过我要告诉你,也请你转告你所说的那个人,你们的功劳我陈韡记在心里了,有贡献的人永远不会被埋没!”
此时在通判廓舍里,郑知府正坐在连净贤的书房中,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愉快地交谈着。
“连通判,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郑知府说道。
“哪里,哪里,我哪有什么功劳,这都是圣上和史大人英明果断的结果啊!”连净贤说。
“郑某就恭祝连通判早日高升了!”
“知府大人客气了,要高升也是郑知府您先高升啊!”
两个人正在说笑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了喊声。
“圣旨到!连净贤接旨!”
连净贤赶快起身整理了衣冠,然后走出去跪了下来。
传旨官宣道:“朕膺昊天之眷命,内抚以良善之心,外安于止戈之愿,然事与愿违,金贼犯境,内起祸端,幸连卿家妙计破敌,灭贼于须臾之间,大功垂于天下。特提升连净贤从三品正议大夫,除吏部侍郎,钦此!”
“臣连净贤接旨!”
连净贤接旨后,郑知府过来祝贺他。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恭喜了,连侍郎!”郑知府笑着说道,可他的笑容中却似乎透着不悦。
连净贤送郑知府走了之后,回到屋里,笑呵呵地摸着自己新发下来的紫色官服,渐渐地,他想起了宋慈。
疯女人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