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那个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
陈璟的声音仿佛又响在耳边,
“……听闻她的气质不似风尘出身,倒像是高贵的王公之女,冷艳清冽,绝色姝艳……”
对,王公之女,冷艳清冽!
江若弗忽然绷住脸,直直地立起脊背,不再往下看。
仿佛窗下人都不在一般,漠视众人,淡淡然拨动琴弦。
清冽的琴音连串传来,宋纳寂忽然身子一僵,僵硬地抬头往上看。
微风轻轻撩动江若弗的长发,而她清瘦孱弱地坐在窗边,仿佛是在对自己弹琴,又仿佛在对风弹琴,总之,对窗下苍生不屑一顾,亦或者,是对追捧之人的不屑一顾。
她独傲于风,寂寥而温柔。
虽然画着惊艳世人的妆容,可是她却并没有媚惑众人的心,只是孤零零地坐在窗台上,弹的也只是她自己的心事。
孤苦无依,浮萍飘零。
一曲毕,她却不走,坐在窗边抚琴,似乎下一刻眼泪就要落下来。
可是却清冷至斯,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脆弱,只是生生忍住眼泪没有落下。
宋纳寂看着江若弗,魂魄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喃喃道,
“云罗……”
他呆呆地慢慢穿过人群,像是二十年前一样的那个年轻的后生一样,和所有旁边的人都一样,站在窗下,看着绯红的日尽花花瓣纷飞而过,而她的眉眼清冽,在碧色苍穹之下,如同九天青云流泻而下,盘桓在那日尽花雨的缝隙里,穿过二十年的光阴向他而来。
一如他初见她时那般。
江若弗罢了琴,衣衫拂过窗沿,不经意间,江若弗袖间的帕子落下。
等江若弗惊觉而回头时,宋纳寂已经捡起那块帕子,站在楼下看着她,那眼神中千丝万缕,皆是化不开的深情。
恰如当年,云罗遗失了那块帕子,而他,恰好拾到。
江若弗的阴差阳错,却正中宋纳寂命门。
一切都像是梦一般,宋纳寂几乎不愿意再相信这是自己设计的一场幻境。
这就是二十年前,眼前的女子,就是他二十年前遇见的心爱之人。
江若弗不明白宋纳寂到底要让她做什么,只是临窗弹琴之后,宋纳寂忽然让人绑着她了。
她却被迫住在一开始见到的那座小楼里,但凡有进出都会被时刻盯着。
宋纳寂也不靠近这里,只是让人拘着她。
还没等江若弗猜到下一步,宋纳寂便让人请她去主院。
但是很奇怪的是,主院里的人打扮都怪怪的,穿着的衣裳样式像是几十年前的一般,布料也是也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段云棉。
江若弗慢慢悠悠走到主院,宋纳寂也奇怪,没有再冠发,竟是如少年一般束一半的头发。
穿着一身白玉色的衣裳,坐在亭下的石桌前等着她来。
江若弗在踏上台阶的片刻,却又收回步子,在亭下就道,
“见过东平郡王。”
宋纳寂立刻意外地转过身来,讶异地看着江若弗。
而江若弗恰如当年的明云罗,阶下行礼,不上庭亭。
因为是烟花出身,踏上主人家的台阶,是为不敬。
轻易不能上主人家有台阶的地方。
宋纳寂鼻头一酸,手颤抖着,
“平身。”
“上来吧。”
江若弗起身,提步上台阶。
宋纳寂的手抑制不住地抖着,仿佛多年前的愿望此刻就要完全弥补一般。
怎么会一切都如此巧合,她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云罗。
他寻云罗多年,却毫无音讯,长安人人都说,昔日的万人劫恐怕已经死了,否则不会毫无消息,也不再出现。
她是云罗吗?
是云罗重生来寻他了吗?
江若弗坐在宋纳寂对面,宋纳寂询问道,
“如何知道我是王爷?”
江若弗面色平静。
宋纳寂问这话,一是因为江若弗确切地准确说出了他的身份,二……是因为当年明云罗,亦是这般举止言语。
不必他说一个字,当年他令人将她蒙眼绑来,可是她却在蒙眼布巾解开的瞬间,道出他的身份,向他行礼。
不惊不惧,云淡风轻,似乎早有准备一般。
江若弗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她的脑子正在飞速转动,
“因为风。”
明云罗淡淡道,
“因为风。”
“风来自南边,直吹入北边门庭。”
江若弗平静道,
“北边门庭里,这样年轻的王爷,只有一位。”
明云罗的发丝被风撩动,眉眼清冽,却又有天生温柔的花瓣形状,细长的水眸凝聚着天光,她定定看着宋纳寂,
江若弗定定看着宋纳寂,红唇轻启,
“是为东平郡王。”
宋纳寂眼里的泪光几乎压抑不住,就是此刻,是这个时候。
是这一天,他与她擦肩而过。
江若弗庆幸于姨娘教了自己辨认方向,以至于现在能吓住东平郡王。
起码,东平郡王现在知道她已经清楚他是谁,恐不会更肆无忌惮。
只是在宋纳寂眼里,却是全然不同的场景。
他看见她的耳垂上,有一点红痣,那红痣正好点在最接近耳洞的地方,若是不细看,恐怕会以为是耳洞。
她…也有这样一颗红痣。
宋纳寂忽然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握住了江若弗放在石桌上的手,江若弗要挣脱,却挣脱不及,他红着眼睛看她,
“云罗,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