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奕见仪式被打断,有些不高兴,刚想斥责,就见那一身红装,乖巧安静的新娘,猛地扯下盖头,露出了一张清丽明媚的容颜。
热闹的场面因奚兰茉这一举动,而诡异的安静下来,偌大的厅堂,几乎落针可闻。
江晚鱼也不走了,站在人群里,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幸好今天来参加这抽礼仪式,否则,接下来的好戏,她怕是要看不到了。
凤冠霞帔下,奚兰茉那张容颜白璧无瑕、清美绝伦,竟是粉黛未施,素净简洁。
大喜之日,她竟然不饰以妆容,连发髻也是干干净净,没有朱钗与翠玉,整个人就像是一缕被包裹在红霞中的清白月光。
众人见状,纷纷倒抽一口冷气,这新娘子该不会是脑袋坏掉了吧?这幅打扮多晦气,这世上,哪有一个新娘子像她这样的!
这倒也罢了,你盖着盖头,谁也瞧不见,反正天生丽质,不施粉黛也是人间绝色,可哪也要留着合卺酒后,由新郎掀开,你自己当着满堂宾客掀起是什么意思?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连奚成壁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自己这个妹妹要做什么。
只有江晚鱼,似乎隐约猜到了一点,或许,是她误会了茉儿,这个女孩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软弱,也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盲从,她坚毅凛然,清透明净的双眼,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短暂的寂静后,奚兰茉忽然对着在场宾客展颜一笑,将手中大红盖头随手丢在地上,那样子,就像是丢掉了某种污秽之物。
她仰着头,娇小的身板挺得笔直,不像是待嫁的喜娇娘,倒像是战场之上即将出征的飒飒将军,“今日,在场诸宾客齐聚一堂,恭贺我奚兰茉大婚之喜,我想,这其中大部分人,应是看在我皇兄的面子上才赏光莅临此地,作为皇兄的妹妹,我很感激诸位。现在,我有一件事需要大家来做个证明,是以我奚兰茉个人的名义,与我皇兄无关,还望诸位亦能捧个场。”
她的声音很清亮,厅堂虽大,但她的声音却能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角落,让每一个人,都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宋奕眼看气氛不对,连忙上前,伸手去揽奚兰茉,脸上露出深深关切:“茉儿,你这是怎么了?今天可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啊,不要做这些不吉祥的事,快,把盖头盖上,仪式马上就要完成了,我可是准备好了一个令你毕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宋奕边说,边捡起地上的大红盖头,想要给奚兰茉盖上。
奚兰茉却冷冷站在原地,盖头落下的刹那,她伸手拽浊头一角,当着众人的面,掏出一把剪刀来。
宋奕骇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大步,之前的温柔神色全部消失,那因惊吓而匆忙做出的举动,让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笨拙可笑,fēng_liú气质尽消。
奚兰茉看着他冷笑,将手中剪刀缓缓举起:“宋郎安心,这剪刀不是用来对付你的,就算我已经不爱你了,也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作为结束,比起那段错误的感情,我更爱护自己。”说罢,她抄起剪刀,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盖头,一剪为二。
红色的绸缎缓缓飘落于地,宋奕脸色煞白,奚兰茉却一脸轻松,仿佛脱离了牢狱的囚徒,看到了湛蓝清透的天空。
“哗——”
满堂哗然,连一向情绪淡漠的奚成壁,也满目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江晚鱼靠在门口的柱子上,闲闲地抱着双臂,嘴角微微翘起。
之前所有人喜气洋洋,她愁眉苦脸,这会儿大家震惊难言,她却兴趣盎然。
一片混乱中,奚兰茉缓缓转过身,目光径直越过人群,与她视线相交。
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微笑,只有眼神,在奚兰茉看过来的瞬间,凝了一丝赞赏,一丝鼓励,闪亮晶莹,比日光还要耀目。
像是得到了无尽勇气,奚兰茉猛地回身,手指抓住喜服的衣襟口,用力一扯,“呲啦”一声,艳红瞬间转为纯黑。
原来奚兰茉内里还穿着一件裙衫,那裙衫样式简洁,只在襟口的部分以暗金丝线绣了一排梅花,其余全是黑色。接着,她又将头上的金花八宝凤冠解了下来,掷在地上。
没了束缚,一头青丝如瀑滑下,黑与黑相交,衬着白皙干净的脸颊,极致而对立的两种色调,迸发出一种强烈的、惊天动魄的美来。
不得不说,一身纯黑,天然素净的奚兰茉,比身着大红喜服的她,还要艳丽逼人,绝色天香。
众人看得都有些呆,某些尚未娶亲的世家子弟,更是看傻了眼,目中难掩钦慕与爱恋之情。
宋奕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呆立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当众脱下喜服的奚兰茉。
是的,此刻的她很美,但给他的,却是一种近乎于惊魂的感觉,就似她那一身纯黑的装扮,让他跌入了人无止境的恐怖深渊。
他努力想要迈步,可无奈双腿似灌了铅般,一步都迈不出去。
那个天真的,软弱的,在他的强迫下无助哭泣的少女,此刻凛然高华地站在他面前,犹如俯视世间最渺小不堪之物,满目都是鄙夷与不屑。
她一步步朝他走来,每一步都是那么坚定,那么沉稳,她看过来的眼神,像是一把凝着寒冰的利剑,狠狠向他的心窝戳来。
她笑了,笑得轻快,笑得喜悦,笑得自在从容,“宋奕,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以为自己的眼盲已经彻底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