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奕双手发抖,那向来总是温情流露的眼,也爆出一丝狠意,骤然缩小的瞳仁,使他虽竭力保持冷静却依旧显得狰狞的脸容,看上去丑陋至极。
他压低了声音,威胁道:“奚兰茉,你再闹下去,别怪我把你我之间的丑事宣之于众。”
奚兰茉静静看着他,既不惊慌,也不羞恼,宋奕从一开始的气焰跋扈,渐渐变得心虚慌张。
当他张口还要再说些什么时,奚兰茉大声截断:“不用你来说,我现在就把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宋奕愣住,张开的嘴巴还来不及合上,就听奚兰茉道:“我奚兰茉,当着各位在场宾客的面宣布,今日之婚事,就此作废,因为我绝不会嫁给一个人面兽心,以媚药强辱我,毁我清白的衣冠qín_shòu!”
“哗——”
喜堂内再次沸腾起来,奚兰茉那番话,无疑是在狂烈的火势上又浇了一大瓢滚油。
江晚鱼无意识在地上画圈的脚尖,蓦地一顿,虽然很赞赏奚兰茉今日的勇敢与坚决,但她真的不赞同她把这桩丑事当着众人的面宣告出来。在这样一个时代,女子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她可以不嫁宋奕,但总不能今后一辈子都不嫁吧?宋奕是渣,可这世上并非全是渣男,今日悔婚,本来就对她形象有损,不过有奚成壁给她撑腰,加上真心喜欢她的男子也不会在意今日的这场小插曲,她今后的人生,还是可以一帆风顺的,可她把这桩丑事公诸于众,只怕真心想要与她结交相识之人,也会因各种舆论,而对她退避三舍,她今后若要再嫁人,只怕难于登天。
这姑娘到底在想什么?经历过这么多事,她已经有了基本的是非辨别能力,不再是那个单纯天真的蝎主,她应该明白,当她把这件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后,会造成怎样的严重后果,这般明知故作,难道她想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再也不嫁吗?
这个猜测在脑中一闪而过,她猛地抬头,下意识朝厅堂中央的奚兰茉看去。
在那些褒贬不一,态度不一的嘈杂议论声中,奚兰茉神态宁然,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是静止无波,那感觉,就似已超脱于红尘之外,尘世间的一切,都与她再无关系。
果然。
果然如此!
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之所以说出那段不堪过往,不因冲动,不为报复,更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而是早有决断,是经过多日沉淀,为自己亲手铺就的一条道路,一个没有回头路的未来。
与其说她疯了,不如说她是绝望了,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彻底绝望。就似从前的自己,不相信这世上的任何情谊,一味地将身心包裹在与世隔绝的冰窖中,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享受孤独与寂寞带来的悲凉。
为奚兰茉喝彩的喜悦,在心中慢慢的冷却下去,不知道究竟是该让她嫁给宋奕,过一辈子不幸福的婚姻生活,还是该就这样永远埋藏心底的爱恋与痴狂,独享孤芳自赏的落寞,似雪一般回归纯净,外表洁白,内里冰冻三尺。
在她感慨之时,那道黑色的流云,已经大步朝着她走来。
奚兰茉脚步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眷恋,江晚鱼知道,她是真的放开了。
路过她时,奚兰茉停下脚步,微微一笑:“谢谢你,江姐姐。”
她想回奚兰茉一个温和笑意,可嘴角牵起的弧度,却略带苦涩:“茉儿,这也是自己的选择。”言外之意,既然如此决绝,那今后便不能后悔。
奚兰茉点头:“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孝子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会一直走到底,永远不会回头。”
江晚鱼深深看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这是奚兰茉心之所愿,那便没有好坏之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祝福。
婚礼的主角,在掀起一阵滔天风浪后便自顾离去,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和脸色铁青的宋奕。
江晚鱼保持着斜倚廊柱的姿势,从头至尾都没有变过,今天这场戏实在太精彩,她这个无关人士自然被人们给忽略了,可除了奚兰茉和宋奕外,另一个拥有至高权势,走到哪都是人们目光焦点的人,却成了这场戏压轴的主角。
在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坐在厅堂最上首的某人身上。
这个烂摊子总要有人来收场,在场没有一个人有这能耐,皇帝是天下之主,掌万民生计,这件事只能由他来解决,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解决。
奚成壁有些尴尬,不过这份尴尬却未表现在脸上,而在他的左手。
在尴尬和窘迫时,这位帝王喜欢用左手拇指与中指互相捻搓,这是他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江晚鱼经过多次观察,才得出如此结论。
所以说,没有任何人,能做到真正的波澜不兴、稳如泰山,只看他会不会伪装,擅不擅长装b。
奚成壁轻咳一声:“今日意外,全为公主平日任性所致,都怪朕教导无方,使她做出如此大胆有违礼教之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