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死了。
阿吽最后的几句话声音很低很低,低到这世间听到了他刚才那番话语的人就只有他自己与祭祀。
而现在祭祀死了,那么他方才的那一番话便就此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阿吽叹了口气,轻轻地、并且温柔地将祭祀空洞的双眼合了起来。
他心里的秘密太多,并且他无法向任何人倾诉——自己故乡里那些最稀松平常不过的东西,在这里都是匪夷所思的天方夜谭;而这个世界的轨迹与未来,却又彻底脱离于自己所知的那些故纸堆,像是从岁月的洪流里分离而出的一道小溪,向着无人知晓的方向汹涌而去。
他一直在试图忘记过去,但那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过去他有倾诉的对象,那个犹如自己的长姐一般照顾了自己多年的少女永远会在午夜端着一碗偷偷下厨做的酸菜鱼,也不考虑酸菜鱼的气味到底会不会传到客栈里的师十四与小院里的梅天理的鼻子之中,就这么旁若无人大大咧咧地溜到自己的房间里,并且向自己吹嘘着她一路过来时躲过了多少次公输与龙擒虎的搜寻——她的年纪比阿吽大不少,但阿吽总觉得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姑娘,是就连老和尚见了都忍不住露出微笑的那一道阳光。
因为她一直很开心,只有长不大的孩子才会一直很开心。
但是她死了。
阿吽甚至没能见到她最后的模样,只见到了她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以及她那一口被面色惭愧的夏侯一梦和夏侯大家主迎入了主墓之中的棺材。
于是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听自己说那些天方夜谭。
祭祀听到了只言片语,虽然他完全无法理解,但阿吽依然感谢他。
所以阿吽带着叹息,将他无法瞑目的双眼合了起来,这是他最后能帮的、也是唯一打算帮祭祀做的事情。
啪!啪!啪!......
死寂之中,单调的掌声忽然响了起来,将这暂时的宁静彻底打破。
阿吽当然没有忘记自己剩下的对手,所以当他温柔地合上了祭祀的双眼之后,又干脆利落地一脚将祭祀的尸首踢开了去,同时抬头看着公子漠然道:“还有下一个吗?”
“阁下或许有所不知。”
公子没有立刻回答阿吽,他双手负在背后,微笑道:“安魂音虽然名声不如狮子吼与口业,但中招者至今却无人能够逃脱,若不是施术者主动解术,那中招者就永远只能在安魂音的控制之下——阿吽少侠,有史以来,您是第一个挣脱了安魂音控制的人。”
阿吽侧了侧头:“或许我根本未曾中招。”
公子笑道:“那倒也并非全无可能,只是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祭祀已死,骆兄重伤,本座虽然粗通些功夫,但还未曾狂妄自大到能够与阿吽少侠过招的地步。如此看来,本座似乎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插翅难飞。”
阿吽叹了口气:“原来阁下还有底牌。”
公子微微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摇头道:“这是本座不想用的后招,然而两位的功夫实在是大出本座之所料,不得已之下,也只能用这最后的手段了。”
阿吽提起了剑,平静地道:“在那之前,我有几个问题,不知公子可否能够为我解一解惑。”
“无妨。”
公子倒也洒脱,拱手笑道:“本座也希望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毕竟本座想看的那场烟火还未燃起,实在是有些心有不甘——如若阿吽少侠耽搁得起,本座自然乐意为少侠解惑。”
“这便是某家的问题之一。”
阿吽摇了摇头,不急不慢地道:“纵火者死,这条法令至少有千年的历史,公子应该也很清楚才是;且不lùn_gōng子为何不尽快逃离案发现场这一点,这火势烧起来之后,纵使公子有着那条传闻之中的密道作为逃生路线,只怕也很难在那样的火势之下彻底逃出八街——于情于理,公子都没有在这里等我们的道理。”
“这问题倒是有值得一答的价值。”
公子略一思索,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方才便说过了,因为骆兄要和师先生有一笔账要算,而本座又对骆兄——”
“公子。”
阿吽忽然叹了口气,打断了公子的话语:“你们一共三条命,我不蠢。”
——你们一共三条命,加上老生就是四条,为了一个陈年旧账而全部折在这里,这笔生意不合算。
阿吽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却非常明确。
公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微笑着继续道:“阿吽少侠。”
阿吽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中短剑表示自己在听。
“你我本就分属敌我两方,有的问题我自然是没有必要回答的。”公子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看着阿吽轻声道,“但我忽然改变了主意,因为告诉你似乎也无妨。”
阿吽笑了笑:“那我可真是感激不尽。”
公子也笑了起来,继续道:“阁下可曾离开过戌亥八街?”
阿吽微微顿了顿:“从未离开过。”
“那倒是奇了。”
公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思索:“如此说来,那人应该连见都未曾见过阁下才是,为何会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阁下?并且那位似乎还格外了解阿吽少侠,居然连少侠今夜一定会出现在这里都计算在了其中。”
阿吽微微愣了愣:“除掉我?”
“......那位让我除掉一个‘集百家之长于一身’的年轻人。”
公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