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腾格里的信徒,我没有秘密。”
祭祀盘膝坐在阿吽的身边,他那张苍老的面孔配上他那温柔的女声,令他整个人看上去实在是有些诡异:“但每个人都有后悔的事情,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与秘辛,我当然也有,虽然这个故事可不太适合当做睡前故事听。”
他的语气愈发温柔,像是在给自己撒娇的孩子讲述睡前故事的母亲一般,声音里的慈爱与温和就连骆轻侯都能听得出来——只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他有些恶心,因为祭祀实在是长得不太好看,他的手段也实在称不上光彩。对于能够亲眼看见一切的骆轻侯而言,祭祀那温柔的声音不但无法让他放松,反而只会让他更加反胃。
当然,比起前者,或许祭祀的手段才是让骆轻侯感到恶心的主要原因。
因为阿吽让他想起了蔺一笑,与他亦敌亦友的蔺一笑。
阿吽的年纪与实力同样值得他另眼相看,只可惜这样一位剑客却倒在了祭祀的迷香与言语之下。
“你做过梦吗?”
祭祀忽然问了一个有些古怪的问题,或许是这个问题太过古怪了些,他甚至没有等阿吽点头称是或是摇头称不是,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孩子,腾格里的试炼是艰苦的,那风雪之中的一万阶台阶足以让最坚强的腾格里大骑士迷失自我——所见之处尽是一片苍茫,耳边除了风雪声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声响,脚下忽然将你绊倒的可能是前人的尸骨,而一旦被尸骨绊倒,至少有一半的人便再也无法从三尺后的雪地之中爬起,最终只会变成另一具绊倒别人的前人。”
他的语气依然温柔,手中的燃香依然在黑暗之中静静地燃烧着:“我不想变成前人,我想面见腾格里的光辉,所以我付出了我的人性。”
阿吽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里隐约带上了一丝诧异:“人性?”
“那年的我和你年纪相仿。”
祭祀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唏嘘,语气里也闪过了一丝追忆:“但我没有你这般高强的武艺,有的只有两个与我一道踏上朝圣之路的同伴——我知道登上大雪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没有想到那居然困难到了如此地步。我们面对着风雪的洗礼,面对着时不时出现的雪狼群的猎杀,还要面对着食物与水源的问题。”
他微微顿了顿,闭着眼叹息道:“我们想得太简单了,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当我们踏上第三千阶台阶时,才发现自己水壶里的水早已结冰,身上的熏肉更是被冻得能够当刀使。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源,大雪山的冰雪入喉只会让人死得更快,我们只能靠着意识继续走下去,因为只有踏遍这条朝圣之路,我们才能得到救赎,才能得到洗礼,才能投入腾格里的怀抱。”
“所以,为了活下去,我必须要寻找水源与食物。”
祭祀缓缓地睁开了眼,抬头看着黑夜没头没尾地喃喃道:“......人血不好喝,人肉也不好吃,人心更不好受。”
“但至少我登上了山峰。”
“而他们与我合为一体,一同沐浴着腾格里的光辉。”
祭祀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唏嘘之色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低下头看着阿吽的面具,微笑道:“孩子,这是我此生最难忘的事情,姑且也算是我最不愿回首的往事——虽然我并不会为此后悔,因为这是我唯一的选择,并且我也并不认为我的选择有任何的错。但每个夜里,我都会梦见他们两人回归腾格里怀抱时脸上的神色与表情。直到几十年后的现在,我也常常彻夜无眠。”
他轻轻地将燃香之上的香灰弹了下来,温和地道:“接下来,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了吗?”
阿吽点了点头:“能。”
“这个秘密,”祭祀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是你最大的秘密吗?”
阿吽又一次点头,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是。”
于是祭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他并不关心阿吽到底是谁,他只是被遣来助公子一臂之力的,公子的计划与想法与他无关,他也并不在乎。确定阿吽的身份对于他而言毫无意义,更何况就算他真的想要知道阿吽面具之下的庐山真面目,他也可以在解决掉他以后轻松地摘下他面孔之上的面具。
他之所以兴奋,是因为他的术法似乎终于完成了。
或者说,他终于证明了一件事——证明了自己学习的这份术法不是百无一用的废物。
这是大雪山的安魂音术法,与口业和狮子吼齐名、但却更为古老神秘的法门。
大雪山的祭祀同样担当着讲经人的角色,在讲经的过程中,一部分的祭祀会施展大雪山的安魂音术法,在安魂音与迷香的帮助下,聆听的信徒们会彻底地放松自己原本紧绷的精神,更能够让他们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产生无限的信任,近乎孩童对父母一般的信任。对于这些祭祀而言,这种术法能够确保自己的信徒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改门换派,只会盲目地信任自己的每一句话。
当他们愿意向祭祀吐露出自己最深处的秘密时,便代表着他们已经彻底被安魂音术法所征服,就算是刀兵加身,沉醉在安魂音里的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就像现在的阿吽一样。
但这种术法却一向被大雪山的许多人所看不起,甚至另一部分的祭祀同样对于这种术法嗤之以鼻——依靠安魂音让信徒崇拜腾格里,这本身就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