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铮摇摇头。
姜师傅道:“那位大师大怒,斥责那人不守规矩,不尊重紫砂泥,纯粹是乱搞,毫无尊师重道之心。那人被赶了出去,一时传为臭谈,后来任由他有些功底,也没有人再敢提拔他,他整日浑噩度日,逢人便说自己是天才,乃至于不知所踪,人们都道他是被哪个看不过眼的悄悄沉了塘。他的师父也面上无光,从此退出紫砂界。”
姜师傅语气沉重地叹:“唉,不过是二十许的小伙子,可惜了一把好年华啊。”
苏铮心内颇受震动,看来这个紫砂界规矩还蛮严的,或者说潜规矩比较多吧,一个突发奇想的创作,在他那个时代顶多是个追求张扬追求个性,在这里却十有八九丢了命。
不过,也未必不是因为那人态度不逊,太过自以为是。
这一茬揭过,姜师傅也不画蛇添足,话已经说到了,剩下就是苏铮自己去想,他又讲起了别的工具。
这一日过得飞快,苏铮不仅将姜师傅所有的工具知道了个遍,各自用途牢记在心中,而且还一一上手试过,姜师傅甚至拿来一块泥料,教她怎么使用工具。
“可惜啊,我是个不入流的,所有工具加起来顶天了也不过二十来件,那些大师可真正厉害,光工具就能有上百件,做的都是精细活。”姜师傅遗憾地道,不免流露出歆羡之意。
苏铮想象做一个小小的茶壶同时上百样工具齐上阵的场面,就有些想象不能,那也太多了,都不会觉得凌乱吗?
不过真的用得熟练了,抓手就是一样,完全的心中有数,那应该很厉害吧。
她一边在心里温习着学到的知识。一边乘船回去,心里暗暗想要将这些全部记录下来,不然又不能时时地练习,以自己的脑子,说不准哪天就忘了一两样。
悠悠晃晃,特意绕道去菜市场,买了几个土豆青椒,又剁了点肉,出来的时候路边有卖草莓,小小红红的一个个。绿绿的叶子,看着就让人心里喜欢,恨不得立即尝一个。
她来了这么久很少看见水果。还以为这个世界太落后很多水果都还没出现,一时看到草莓倒很诧异。
今天她拿到了作为学徒的第一个月的月薪,虽然一个月还没满, 但杜仲心情好,甚至发了两倍的工钱。一共有一两二钱银子,揣着新鲜出炉的第一笔工资,苏铮心情也很好,便要了半斤草莓,花出去二十个铜板,那个老奶奶笑得合不上嘴。殷勤地给装进芦苇叶编织的口袋里。
苏铮心中暗暗咋舌,这等于一斤草莓要四十元钱,还真是贵得很。
边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哎呦。这不是小苏吗?买草莓呢,啧啧,这是今年第一批草莓,贵着呢。”
要不是一听就是个女的,就冲这个“啧啧”。苏铮会以为是秦孤阳又冒出来了。
她转头看清了这个人,是她家附近的阿福成衣店的老板娘。发福走形的身材,抹得跟猴屁股似的脸,发髻里在前头插着一支明晃晃的金簪,生怕人家看不见似的。
说她是老板娘,她可不像苏铮第一次去买衣服的那家成衣店,那是真的是以为妇女在经营,而眼前这位只是阿福成衣店掌柜的妻子,什么也不干的。
那晚颜独步急缺衣服,她便跑到最近的阿福成衣店,当时人家都关门歇业了,她拍了好久才把门拍开,来开门的就是这位欧巴桑,为此她还硬生生多讹了她半两银子。
当时听到她要买男子的衣服,这位眼睛就在她身上转个不停,见缝插针地问“你给谁买衣服啊”、“这衣服谁穿啊,多大年纪”,听得人腻歪,苏铮实在对她毫无好感。
还有,小苏是谁都能叫的吗?又没和你有多熟。
当下苏铮只是晃了她一眼,便就走开。
女人却缠上来:“你这草莓是为谁买的呀?”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话怎么能这么说?”女人笑眯眯,胖脸皱到眼睑下面,“我这不是担心你被人哄骗吗?你不知道,这世道什么人都有,骗吃骗喝的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送吃送喝送银子的,只怕心肠更坏,你家里没个大人,把门的都没有,更要小心啊。”
苏铮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她是在说她家里住着个骗子。
苏铮看着她,心里想了想便了然了,当日她买衣服张口就是要最好的,七两银子的一身衣服爽快就要下了,而且在对方唠叨抱怨,多要五百文的时候也为了躲麻烦、赶快回去而痛快给了。如此种种,这女人不是怀疑她家来了一个有钱人,就是自己本身有钱,这次又看到自己卖草莓,便凑了上来。
真是好笑,她有钱也好,她家客人富有也罢,都跟她这个路人甲有什么关系?
说出这一番坏人论,是在套她的话,还是单纯套近乎好让她以后都到她家去买衣服,好让她坑个够?
苏铮心里想着,牵动唇角笑了笑:“这位大娘,你哪位啊,怎么连我家没有大人都知道?”
女人愣了愣,笑道:“这不是钱大婶说的吗?”
钱大婶说的一定就是钱姥姥。
苏铮边走边问:“你和钱姥姥很熟?”
“多少年的邻居了,天天呆一块扯闲,哪有不熟的?”
“所以你们聊天的时候钱姥姥自己告诉你我的家事?”苏铮转头盯着她。这女人又矮又胖,即便是以苏铮的身高也差不多能和她平视。
胖女人笑脸僵了僵,强笑道:“三姑六婆聚一块儿,那家都会扯上两句,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