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只脚踏在干燥的黄土驿道上,带起无数烟尘。行进中的军队犹如一条裹挟着黄色云雾的蛟龙,伴着隐隐的雷声蜿蜒前行。
驿道之旁,一座矮小的土丘四周,几十名一身戎装的士卒牵着战马分散警戒着。虽然,这些士卒的身上沾满了灰尘,神情中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每一个人都尽量的挺胸昂头警醒的注视着四周。
在这些士卒身后,那小丘之上,此刻,正并排站立着三匹战马。三名大明军将端坐马上,观望着驿道上那支正在行进中的军旅。
小丘上的这三个人正是奉旨出关的勇卫三将。
三人凝神看里一会儿,策马站在一侧的黄得功在马上摇了摇有些发沉的脑袋,而后抬手指着风尘仆仆的队伍说道:“怪不得人家说,是骡子是马,要拉出来溜溜才能知道。看看,以前在京中每次拉练之时,什么时候乱成过这个样子?这不过是才过了几天,还是在境内走驿道,这要是出了关到了战场上。。。。。。啧啧。”
跨马立在中间的孙应元为微皱着眉头,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坡下的队伍一声不吭。
这时,另一侧的周遇吉却笑着说道:“行了,老黄。出京这几天,我们隔一天一个强行军,到了现在能走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敢说,就凭这行军,当今天下,恐怕没有一支部队超得过咱们勇卫营的。”
“嘿嘿。”黄得功咧着嘴笑了笑,“你说的也是。疾行几百里,万人的队伍,没有伤亡减员,且后卫收留不到五百人,军中未传怨言。嘿嘿。。。。。。”黄得功两道粗大的眉毛在厚重头盔下尽量的挑着。
周遇吉笑了笑,抬起手用鞭梢指了指,夹杂在行进队伍中身穿不同军服的锦衣卫和随军军校的那些秀才说道:“原本我认为那些人进营是来捣乱的。谁能想的到,小狼和赖秀才的那些个手下,竟然对军队的影响这么大。”
“嗯,是啊。某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这些锦衣卫掌军法对士卒以威压,随军军校的那些人讲忠诚荣誉利益以示恩。呃。。。。。。这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赏善罚恶,恩威并行’?”黄得功翻着硕大的眼睛边想边说道。
听到黄得功的话,周遇吉的眼睛微微一亮,半是打趣半是惊异的看着黄得功说道:“哎呀,老黄,你他娘的行啊!竟然都拽上文了?”
黄得功撇了撇大嘴,“嘿,那是!我老黄什么时候不行过?”
“呵呵。”看着黄得功的样子,周遇吉不禁咧嘴笑了笑。自从得了皇命能够回家乡组建骑军,周遇吉的心情变得大好,平常时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周遇吉转过头,视线在绵延几里的队伍扫视着,最终远远地望向走在队伍最后的那一千多辆的大车之上。他顿了一下,开口说道:“老黄,要说恩威并施,恐怕那些才是‘恩’的基础吧。”
“哦?”听到周遇吉的话,黄得功在马上挺了挺身子,顺着周遇吉的视线看了过去。“呵呵。对对。没那个老谭的后勤营盯着,军士们连饭都吃不饱,说他娘什么都是假的。”黄得功说到这忽然贼眉鼠眼的向四周望了一圈,就见在小山之上只有自己三个人,亲兵侍卫们都在山下警戒。
黄得功在马上扭了扭身子,咽了口口水低声说道:“说起老谭,我可记着那家伙应该还藏着两坛好酒,要不。。。。。。今天扎营之后,咱们去。。。。。。啊?”黄得功挤眉弄眼的对着周遇吉说着。
听到黄得功的话,周遇吉先是感到有些可笑,随即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孙应元。就见孙应元紧皱着眉头,两只眼睛盯着面前的队伍似乎根本就没听见两人的对话。
周遇吉下意思的抿了抿嘴,神情古怪的转头看向黄得功。
“怎么了?”黄得功眨了眨硕大的眼睛,“怕什么?那只小狼也没在边上?再者说,为了那个好些酒挨几军棍也值。。。。。。呵呵。”
黄得功的笑声未落,跨马立在两人身前的孙应元,突然低低的哼了一声。随后声音阴冷的说道:“光会行军就能打仗了?还差得远了!”说完转头盯了黄得功一眼,猛地一催胯下的战马,头也不回从小丘上冲了下去。
黄得功与周遇吉相互看了一眼,连忙驱马跟在孙应元的身后。
孙应元此时的心情异常的复杂。就像刚刚黄得功说的那样,只有真正将队伍从军营中带出来,才能看到队伍全部。就在短短这几天的行军之中,孙应元不仅看到了勇卫营士卒远超大明一般军队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同时也深深的感到了郎严,谭恩以及那个赖秀才在军中的重要性。作为这支军队的主将,孙应元发现自己以前在军中耳濡目染所得到的大部分经验,竟好似大部分都失去了作用。虽然自己一直都在努力去适应,但是心底却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踏实。有时他甚至在想,如果管理军法的郎严同谭恩、赖秀才联合在了一处,会不会很轻易就将自己这个主将架空?
这段时间以来,一总有一个问题在他的心中盘旋--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勇卫营主将,在营中到底是一个什么位置?孙应元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也不敢将这个想法表现出来。
今天,当他听到自己的两个副将,对那三个人作用十分的认可时,不禁在心中暗暗一阵感叹。然而,当听到想要违规饮酒的兄弟,竟然不怕自己这个主将而是害怕那个郎严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忽然从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