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镇青石桥边,撑着油纸伞的少年垂眸看着石碑上的文字,眼中渐渐弥漫起了雾气。
适时正值深秋时节,从清晨开始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汽化作雾霭,萦绕在本就朦胧古朴砖瓦石墙之间。
运河上的货船已经不知道来来往往了好几波,少年却像是不知道疲倦似的,反复凝视着那石碑上的寥寥数语。
码头上,披着蓑衣的中年人对着同样撑着油纸伞的少年耳语了几句,眼神不住地往石碑旁的少年身上瞥。
“少东家几乎每天都来盯着这破石碑猛瞧,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中年人纳罕道。
“不知道,”清秀的少年摇了摇头,“我也观察过那块石碑,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说起来,你知道这石碑在这里放了多少年了吗?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它就一直矗立在那里了。”
“嗯,这么久远的吗?”
少年有些讶异。
“难道石碑上的那句话是真的?”
“不晓得,”中年人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事说来邪乎了,我们土生土长的九方镇人祖祖辈辈都流传着那个传说,每逢每年的六月初六,的确都是风雨明晦的时候,就好像这九方之下,真得镇压着什么凶兽似的。”
清秀少年眨了眨眼睛,复有皱起了眉头,嘴里叽里咕噜地呢喃了几句,却蓦地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心头泛起。
另一边,温润秀丽的少年垂眸时的睫羽轻颤,突然间就完全地睁开了眼睛,直视前方,眸中雾气尽数散去,透出眼底幽幽烟熏蓝的锐利色泽。
如利剑出鞘,划破了神秘又朦胧的伪装。
“爱生忧亦生怖吗?”
他嘴角勾起,指尖触在石碑上,寒气凝聚,结成了冰霜。
“天火抑寒冰,清凉镇炎炽。六月初六晴,即是再见时……的确是一句归期的约定,可惜九方的六月初六,永远都是风雨交加的时候,注定爱别离,求不得。”
少年微微笑起来,温柔中又带着淡淡的忧郁。
“这世间哪,如果不是爱恨交织的红尘,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痴男怨女?”
他小声地自语了几句,语气模糊,似乎又好像被浓雾掩盖一般,让人看得不真切,听得也不真切。
*
洛扶殷这几日的喷嚏打得着实多了些,如果不是脉象正常,脸色正常,她都怀疑自己这孱弱的身体是不是得了风寒。
是了,洛扶殷的身体并不算好,年幼时身体就比普通的孩子更孱弱些,一到冬日便自然而然地手脚发冷。
泛古大陆的气候明显比在现代时还要更冷一点。深秋时节就已经隐隐有了冬日的凛冽之感。洛扶殷待在房间里头,凉意从指尖开始顺着指骨慢慢地攀附上来,使得她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背上细细的青筋与暗红色毛细血管相互交织,鲜明到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她临窗而立,脖颈纤细,身形瘦削,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冷白的色泽,浓重处才可见淡到几乎看不见的胭脂色。
少年给人的感觉冷淡且安静,像个没有任何情绪的精致娃娃。
“冷吗?”
洛扶殷的手突然间被一团温热所包裹着。
红衣少年的温度就像他的外表一样灼热如火,散发着对于洛扶殷来说过于炙热的气息。
他托起洛扶殷的右手,垂眸凝视着那看上去有些狰狞的手背,另一只手轻轻地盖了上去。
“和你的情绪一样,冷得像冰。”
少年说着,微微皱了皱眉,那双贯来水光潋滟的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心疼。
“我知道了!”
洛扶殷的眸中却忽然间有了神采,就如活了过来一样。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走到布满灰尘的方桌前,手指蘸了水,在桌子上认真地画起了什么东西。
楼朔月:“……”
他的心情又微妙了起来,委屈和嫉妒交织,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宣泄。
然而,当他走近洛扶殷时,却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丝毫不带任何阴霾的笑容――
刹那间,百花齐放都不足以形容。
楼朔月捂着胸口,感觉到有一种从前从未体会过的柔软情绪满溢了出来。
――很甜。
他细细地品味着,居然兴奋到尾椎骨都在发颤。
还没等他感受太长时间,另一边桌前的洛扶殷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面上的表情也彻底沉静了下来,食指的指节轻轻扣在桌面上。
“山南水北为阳,树木花草的长势并不会骗人,因此该地界原本的确是朝南的寺庙。”
她仰起头,目光直视前方。
“那么,由于外头设有迷阵,只进不出,就不排除有密道的可能性,并且,入口在书房、红枫园和后山的概率最大。”
“还有呢?”
楼朔月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关于抓你来的人,你有什么看法吗?”
“大概知道一些,”白衣的少年点了点头,终于将目光落在了红衣少年身上,“事实上,他们还抓了凤雏山庄的大小姐庞明月。”
“他们?”
“就目前来看,是两个人。”
洛扶殷的语气顿了顿。
“至于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我猜测他们会选择带走庞姑娘而留下我。”
楼朔月挑了挑眉,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何以见得?”
“前些日子他们有试探过我,”洛扶殷思索了一会,补充道,“还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也就如实相告,或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