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趁着夜色,跟那把如今再次变得手感沉重的铁剑纠缠半天,磕磕碰碰的出剑,依然碰碰磕磕,毫无道理可言。
传授自己剑道的人,已经不在世上;就算在世,那又如何?父亲的悲天剑道,从来不曾练到二重圆满,更别说进入御气瓶颈。据父亲所说,他的父亲去世之前,大概也是一般修为。
所以这种尴尬的困局,只能全凭一己之力突破;或者说,随缘。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金刀记,蹑手蹑脚开门,再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中。被任平生拖着日夜打铁,累了一整天的刘阿金师傅,睡得很熟,从来不会发觉少年学徒的经常夜不归宿。
而且,任平生每次如此折腾一夜之后,第二天,依然起得比他刘阿金早。金刀记的门,在这条街上,总是开得最早。
所以今天一大早,任平生一如既往地起身洗漱,正要开门。
“别开。”刘阿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哈欠,“先看看情势再说,昨晚有消息灵通的客商给了个信,今天里正府的人,会到处抓劳役。”
任平生倚着大门,悄悄开了道门缝往外看。果然有十几个佩刀武夫,骑着高头大马,正在沿街逐个店铺敲门。
看那队武夫的装束,正是龙门镇里正府的衙役武丁。
“领头那人,姓傅,咱们都得尊称一声傅大班头。”刘阿金凑过头来,也顺着门缝往外瞧,见那几个衙役正在远处一家门面,往外拉人,“先把门关上。这事,咱们得好好想想办法。”
原来,新城墙那边,工期紧迫,民伕缺口,越来越大,从今年开始,全城民籍以下百姓,各人的劳役都得从一月改为两月。
那傅大班头领着手下这些衙役武丁,天没亮就爬出暖炕头暖被窝,出来征集民伕,则是另有玄机;一般公干,又岂会如此拼命?一大早出来逐家店铺敲门,那些山里来的黑户小工,就无处藏身了。
明地里是正儿八经地征集劳役;暗地里,但凡遇上这些黑户小工,必须全部集中起来。这些人,正正规规的两月劳役之后,放不放回,尽看需要而定。若是那边人头依然崔得紧张,那就随便给个流串犯的罪名,再批个一年半载的劳役教养。
若是遇上没有正经人家前来说理捞人的,那更好办,随便找个人家,开个价钱,给这些黑户小工入个奴籍,也算是给人弄了个正经身份。
所以这帮人一旦光顾金刀记,任平生在这里,可就危险得很。
刘师傅神情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店里来回度步,苦思对策,浑没注意到任平生已经独自回了房间。
正当外面蹄声渐近,刘阿金一筹莫展之时,却见少年学徒一身青衫,从房里出来了。
任平生背着原先投店而来是那一卷草席,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一言不发,径直走到门口。
刘阿金兀自愣在原地,惊诧莫名之时,却见店门已经大开;青衫少年身前,门外那十几匹高头大马,堪堪堵住了门口。
“据说,你们在募集劳役?”近半年来,不曾对店铺客商打半个招呼的任平生,竟是主动对那一众衙役开了口。
领头那人,滚鞍下马,一手自然执着腰间的刀柄,神色威严,“是的,叫你们家老板出来。”
“不用了,”任平生道,“我十五岁,培秀那边来的,家人死绝,幸得刘老板收留。所以,他和我今年的劳役,我一个人都顶了。”
那神色威严的衙役,眼神发亮,眼珠子转了几转,满脸笑容道:“小伙子,有志不在年高。都是为太一天帝效力,走吧。”
说罢跟身后的同僚招呼了一声,“安排这位小哥入列,可不要绑了。”
马队之后,已经跟了二三十个被缚着双手,用长绳连成一串的壮丁。
看着任平生神态淡定地走入壮丁行列,那领头衙役翘着大拇指笑道:“当今天下,人心不古啊。如此有心的人,可真不多了。”
马队壮丁,在巷子中缓缓而行,那些衙役武夫,甚至都没正眼往那依门而立,一脸哀伤的老者瞧上一眼。
任平生心知肚明,以刘阿金的能耐,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公差,又能想出个屁的办法来?既然终须要让老头难受,还不如干脆一点。
更何况,数月来浑浑噩噩,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天地悠悠,老子已了无牵挂,干嘛还要做个缩头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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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川新城墙北门附近的工地,随着不断有新增的民伕队伍加入,工期进度,加快了不少。随着民伕数量的剧增,工地上的各处伙房,也渐渐的不堪重负。
只是这段时间,新城墙东南西北四面的工地,都不太平……
任平生所在的这个民伕营,三百多号人,那伙房的厨子,却原本只有两个。伙食供应,实在是捉襟见肘了,后来不知从哪里抓来个身材丰腴,却是一脸黑炭的年轻女子,放在伙房里帮忙。
那女子,比任平生迟来半月;在伙房里着实是把好手,平时劈柴扛米,不输那两个身形壮硕的男厨子。她极少说话,对谁都没个好脸色。
再说了,那黑炭脸色,即便是言笑晏晏,又能好得到那去?
别人该如何如何,任平生从来没什么兴趣。去年那一场泼水节盛典,在天坛广场上看过那一张张狂热而兴奋的面孔,如今普天下的人,在他眼里都一般的面目可憎。
当然,例外还是有的,比如到那都不缺少朋友的余子哥,又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