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没办法让这么小的孩子看着她杀人,杀的还是他父亲,她终归是于心不忍,就是这样的话听起来很讽刺罢了。
他仰着脸问:“杀手还会害怕?”
朔月看着他,没有说话。
“知道了,我现在回去,我会跟阿娘说,他已经喝了药。”他的目光像是融进了这漫天夜色里却坚定地回望着她的视线。
“因为,我也希望他死。”
他转过身,又提着那盏纸灯笼慢慢走回了黑暗里。
朔月叹了口气,悄无声息进了院子。
屋里亮着一盏灯,却很安静,她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容寻浑身酒气地趴在桌边睡着了,手边七倒八歪放着几个酒壶,连佩剑都随手放在了一旁。
朔月也没叫他,把手里提着的药盒放在了桌上,径直坐到了对面的凳子上,捡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窗外夜风大了起来,过了会淅淅沥沥落起雨来,滴滴答答打在窗上。
容寻被雨声吵醒,醉酒后只觉得头痛欲裂,眉头一皱醒了过来,坐直了身子,却马上惊慌失措地从凳子上窜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带翻了脚凳。
“朔,朔月……”
“啊,是我,好久不见。”
朔月撑着下巴坐在桌边,手里捏着一只酒杯把玩,摇摇晃晃却始终没有洒落一滴酒。她如同往常一样,笑眯眯地看着他,容寻却只觉得一阵恶寒从心底爬起来。
朔月把手边的药推了过去,“身体抱恙?那就早早喝了这碗药吧。”
“这食盒是……你哪里得来的?”他眼睛睁大了一些,联想到很多不好的猜测,“……你,你把他们怎么了?”
朔月掩唇笑了起来,眼角那颗小痣越发明艳。
“当然是,杀了呀。”
她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缓步朝着容寻走过去,不紧不慢的语气像是在讨论无关紧要的小事。
“哦,对了,里面还有个长得挺漂亮的男孩子,啧啧,可惜了那双眼睛,真是像玉石一样好看呢。”
容寻一脸诧异地看着朔月,手指指着她却在不停颤抖,“你!”
朔月又低头笑起来,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笑已经不带温度,叫人不寒而栗。
“你不是喜欢这样么?别人的性命在你眼里一文不值不是吗?我杀了他们不是正合你意。”
听懂她语气之中的肃杀,容寻不自觉退了一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去摸腰间的佩剑,却摸了个空,目光紧张一颤,他的佩剑在朔月身旁的桌上放着。
朔月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伸手拿起了他的佩剑,在他眼前晃了晃。
“找这个?”
容寻看着她没说话。
朔月却随手一抛把剑扔给了他。
“容寻,我给你一次机会,要么打倒我,要么我就杀了你。”
容寻接了剑,看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他同朔月接触的快两年的时间里,他一直笃定自己已经看透了朔月,可是他现在才发现,他错了,朔月从来没有对他认真露出过她的杀意,哪怕在幻花地宫里也是,现在这种恐怖的杀意却瞬间就扼住了他的喉咙。
朔月不等他多想,疯狂地开始攻击,容寻只得拔剑抵抗,但他发现再怎么反抗也只是徒劳,朔月看清了他的弱点,几乎打得他没有丝毫还手余地,他的身上密密麻麻多出无数条细小的伤口。
太强了……
这才是真正的朔月么?
他浑身刺痛已经有些招架不住,朔月却没有停手。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朔月说了一句:“谁都好,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她死了呢?
似乎窗外的风雨太大了,有凉凉的水汽滴在容寻脸上。
他睁着一只被打肿的眼睛看着自己用来划伤朔月又杀了朔月师傅的那把匕首在朔月指尖灵活的舞动,闪着冰冷的寒光。
他要死了!
他怎么能这样死去!
对了,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容寻挣扎着往后退了退,试图阻止杀意弥漫的朔月。
“朔月,你别忘了,我说过你中毒了!你没有解药你会死的!你要是杀了我,就别想得到解药了!”
朔月不为所动地看着他,语气冰冷叫人不寒而栗。
“哈,你在威胁我吗?”
朔月下手不带一丝犹豫,直接把匕首刺进了容寻的心脏,是她师傅身上,一模一样的位置,连深浅都分毫不差。
他胸口插着那把匕首狼狈摔倒在地,咬着牙强忍着却还是痛呼出声。
朔月慢悠悠蹲在他身边看着他。
“我好像跟你说过,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中毒了又怎样?这个世上我的生死只有我自己能决定,断然没有别人让我死的道理。”
容寻答不上话捂着心脏痛苦喘气。
真的好不甘心,她明明知道自己中毒了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她根本不怕死!她就是个疯子!这样的威胁就像个笑话一样讽刺。
好不甘心啊!他绝不能让她如意。
“咳咳,朔月!你知道那毒药是谁给我的吗?”
朔月眼睛倏地睁大,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下意识的,她反驳道:“不可能。”
容寻心里滋生的恶意像是找到了一条宣泄的口子,他越发恶毒地笑起来:“不可能?
还是你不愿承认?那你说,那天忘忧去哪了呢?”
朔月还是摇头,“……我不信。”
“咳咳,真是蠢,毒药是忘忧的啊!哈哈……是忘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