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玉辉院上房空前热闹,大小丫头们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搬送物什,先是大桶大桶的热水抬进去供主子沐浴洗漱,之后用藤萝抬出换下的衣裳被褥等拿去井边洗涤,立马又有另一拔人端举着托盘入内,红木圆桌上摆好早饭,几个大丫头也侍候着侯爷和少夫人梳妆穿戴完毕,夫妻二人便围坐到桌前用早饭。
原本依晴考虑到老太太、太太定然也急盼着要见到郑景琰,打算起来洗漱过后夫妻俩一道往安和堂去,和长辈们一起用早餐,郑景琰却早已从甘松那里了解到依晴现在的身体状况和习惯,知道她每天天不亮就被饿醒,怎么舍得让她饿着肚子再走将近一刻钟?而且去到安和堂未必能够立刻吃得上食物,老太太和太太见着他,不得高兴地说上半天话,那依晴怎么办?难道要饿坏她么?
所以郑景琰起床后便使人往安和堂去通报一声,就说侯爷昨夜半夜回家,不敢惊扰祖母和母亲,只能等到今早再过去请安,因连着几天未能歇着,或许会来得迟些,请祖母和母亲先行用过早饭,不用等他们。
依晴拿着银匙舀吃完一碗五谷营养粥,就放下碗,抬眼看着郑景琰道:“吃好了吗?我们走吧!”
郑景琰道:“依晴,你怀着宝儿呢,怎能吃这么少?”
依晴笑着说:“先吃一碗垫垫,祖母和母亲想你想得可厉害了,别让她们久等,咱们一会在安和堂再吃点吧!”
“那怎么行?吃饱了再去!我今天可以在家呆半天,我们一起陪着祖母和母亲!”
郑景琰卷起一张肉饼递到依晴嘴边:“来,我喂你,慢慢吃,不着急!”
依晴瞧瞧边上的婢女们,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你吃吧,我自己来!”
郑景琰却不由分说,非要喂她吃,一边对花雨等人道:“都下去吧!”
花雨等低着头行礼退下,依晴这才张口咬吃肉饼,瞪看郑景琰一眼:“几个丫头鬼得很,她们心里肯定会说你好肉麻!”
郑景琰挑眉:“什么叫肉麻?”
“就是阿谀奉承,大献殷勤,令人看着身上起鸡皮疙瘩,俗称肉麻!”
郑景琰耐心地喂依晴吃肉饼,看她一口口吃得香甜,他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只要你我高兴,宝儿高兴,那就行了,别人肉麻那是闲的,你管她们呢!”
依晴问道:“为什么老叫宝儿宝儿,你这是给他起的小名儿?”
郑景琰目光柔和地看着依晴的肚子,轻声道:“小时候母亲叫我宝儿,听说是从娘胎叫出来的,后来我进山跟随师傅生活,就不叫这个小名了。一直记得当年离家时,母亲追着跑出好远,一路哭喊宝儿……依晴,我们这个孩儿,不管是男是女,都叫他宝儿吧!让他在祖母和母亲身边健健康康地长大,两位老人想抱就抱,随时喊他,都能听到他答应!”
依晴听了,内心有所感触,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郑夫人这辈子只生有郑景琰一个儿子,郑景琰却在娘胎里就被人下药,致使母子被迫长期分离,郑夫人当年还是个年轻的母亲,就那样眼睁睁看着病弱的娇儿被抱走,从此各自天涯、生死两茫茫,那种痛苦,真不是谁都能够承受得住的!
做为儿子,郑景琰从小没能享受到更多的父母之爱,但他没有委屈,心里一直装着的却是母亲的苦痛,从这方面来看,郑夫人辛苦生下这个儿子倒也算值了。
两人吃着早饭,郑景琰不时把一些他认为依晴应该吃的食物喂进她嘴里,依晴不要吃,他就说:“乖乖张嘴,我喂宝儿呢!”
惹得依晴又气又好笑,却拿他没办法。
忽见花雨走了进来,禀道:“涵今院的王姑娘和冯姑娘来了,要给侯爷和少夫人请安!”
依晴暗想这俩人消息蛮灵通的嘛,刚想开口说话,郑景琰蹙起眉道:
“‘涵今院的王姑娘和冯姑娘’?花雨,你不知道涵今院是我的书房?也是玉辉院的一部分?王姑娘和冯姑娘借住几天也罢了,何至于要将涵今院与她们连在一起?谁的意思?”
花雨不知如何作答,噤声低下了头,依晴对郑景琰说道:“不过是个称谓罢了,这侯府里住着两位王姑娘呢,一位是王文慧表姑娘,一位是王瑶贞姑娘,若都称王姑娘,你知道来的是谁啊?只好以她们住的地方区分开来,侯爷不喜欢,那换一个称谓吧!”
郑景琰摇头道:“不必了!她们都是客,住不长久,很快就回去了的,不用费心换称谓!”
依晴楞了一下,拿眼睛去看郑景琰,郑景琰朝她勾唇一笑:“昨晚实在太困,说不了那么多,有些事,慢慢让你知道!”
又转过头去问花雨:“两位姑娘呢?”
花雨答:“在门外候着呢!”
“你去告诉她们:在府里不同在外边,侯爷与少夫人与她们是平辈,不必请安!请她们上安和堂去吧!”
“是!”花雨转身退了出去。
门外廊下,王瑶贞与冯月娇挨近门边站着,夏日里,哪个房间的门窗都是敞开着的,男子清雅温和的嗓音自房里飘逸而出,声声入耳,王瑶贞听着听着,忽然间泪流满面。
这是她是景哥哥啊,曾经千依百顺,对她关照备至、一心一意要娶她为妻的景哥哥!
四年的坚持,四年的情意,一朝有了变化,似乎只在眨眼间就被拂抹得一干二净!
从前景哥哥也时常外出游走,每次归来,他都会最先赶去看望她,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