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龙须河,有花廊坊桥一座,跨河长桥,被修成了不亚于青楼勾栏的消金窟,早年间莺莺燕燕,是京城有名的liè_yàn之所在。
如今在京中混出些许名堂的十大花魁,多多少少,都与这花廊坊桥的旧人们带点关系,十人之中,有八人是花廊坊桥的旧人带上道的,还有两人,则是直接在花廊坊桥中出生的。
当然,如今的花廊坊桥已经没了当年的盛况空前,现如今,做皮肉生意的都去了相国巷,花柳巷中扎堆,花廊坊桥现下已经大不如从前。
当然了,没了娼妓,自然有别的人进来占位,花廊坊桥便从娼桥,变成了赌桥。
玩牌九的,压大小的,耍四色的,斗蛐蛐的,只要你想得到的赌,在这桥上,就都有。
而赌的筹码,也是什么都有。
两枚铜板可以赌上一回,一锭银子也可以赌上一回,一匹劣马,一口宝刀,甚至是一根手指,一条胳膊,都可以来这里赌上一赌!
什么都能赌,自然就有人,会赌上命。
花廊坊桥最角落的一处,有一个常年在此赌棋为生的老头,被奉为这赌桥的赌神,虽然老头看似无权无势,可在这座桥上,每个开赌的‘生意人’,却都敬重他。
老人赌棋,有三不,不出千,不翻脸,不食言。
只要沾赌便有千术,可是在老人这里,却从没有半点千术,无论是老人,还是赌客,都不可出千,出了千,无论是偷棋子下盘,还是移换了棋子位置,老人便不赌了。此为不出千。
总有些赌客,赌光了本,就要翻脸,而每当这种时候,老人就会还了赌客的赌金,不再赌了,从不与人红脸吵架,此为不翻脸。
当然,以上所述的两种赌客,并不会有好结果,事后总会被人毒打一顿,不是老人派人做的,而是奉老人为赌神的其他赌桥上做‘生意’的人干的,老人对此,半点不知晓。
至于老头为什么会被其他人奉为赌桥的赌神,原因很简单,老人的第三条规矩,不食言。
棋盘之上,说了啥,就是啥,说要七步屠大龙,绝不六步下完,亦让对手撑不过七步。而且,更重要的是,老人被很多人出千过,也被很多人闹过,还了赌客的本金,可这些年在角落里一坐,棋盘之上,从没有输过,一局都没有。
老话说得好,十赌九输,还有一个是出千,可是老人,不出千,不翻脸,不食言,硬生生在赌桥之上没输过,虽然一局棋也就赌个十文钱,每日赚的赌资不多,够糊口而已,但是一局都不输,可不就是神吗?
可是,赌棋的年头越多,老头赚的,就越少,为什么?因为常来赌桥的老赌客都知道了,和这老头赌,玩十局输十局,没得赢,没意思,只有新来的赌客才会慕名而来,见识见识赌神到底有多神,输个一两盘棋后,也就不玩了。
只有那此有钱又有闲,还有点良心的老赌客,会在别的摊子上玩够了之后,故意来老人这边输上几局,也就几十文钱的事,对他们来说,钱不是事,可对老人来说,几十文钱,够一顿吃的了。
而今天,有点怪,老人还没来呢,但角落里的棋盘边,早早的来了一个年轻人,一身长袍光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也不顾地上干不干净,会不会弄脏衣衫,就那样盘腿坐在棋盘前。
年轻人脸色有些病态的惨白,时不时还咳嗽几声,咳嗽的时候,以手帕捂口,小小方帕,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闪闪金光,有懂行的人一看便知,方帕上绣的花纹,用的是金线!
年轻病秧子的家底,一看便知。
日上三竿,赌棋的老人才缓缓而来,老人一手托着两盒叠放在一起的黑白棋子,一手拿着油皮纸包着的两个烙饼,看到有人在他的棋盘前等着他,明显一愣,随后便快步来到角落里,笑容中有些歉意。
“这位公子,是来玩棋吗?本来呢,一局棋,是十枚铜钱,可是老朽我身上不够十枚铜钱,早上买了这糊口之食后,便只有七枚铜钱了,咱们第一局玩七枚铜钱的,可好?”问着可好?但老人的手快得很,把烙饼放下,开了棋盒盖,就把黑棋放在年轻人身前。
“老先生,七枚铜钱,赌得有点小啊!”非是旁人,正是并王宋沉的病秧子笑道:“这样吧,我久闻老先生赌神之名,今日这第一局棋,先生若能在百步之内赢我,便算我输老先生七吊铜钱,若让我撑过百步,先生输我七枚铜钱,如何?”
老人一听,七吊钱,这可是大手笔,果断应了下来:“好,公子您话说出了口,可就不能食言!”
地上所谓的棋盘,无非就是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刻上了纵横十九道,执黑先行,故而,落子之序是宋沉先下,老人后下。
双方落子飞快,七吊钱,很容易的就被老人收入了囊中,宋沉所说百步分输赢,不多不少,正好落子一百,老人屠了宋沉一条大龙,虽然说宋沉还能下,但是刚刚好卡在一百步棋时被屠大龙,其实与输无异,死撑着下去,赢了七枚铜钱,输了自己的脸面,故而宋沉轻笑一声,投子认输。
“老先生,再来一局?”
“公子想如何赌?”
“还是一百手落子,你赢,七两银子,我赢,七枚铜钱!”
七吊铜钱,被宋沉推向了老人,又有七两银子,放在了棋盘边上。
又是一百手,又是屠大龙而留余子,又是宋沉投子认输,七两银子归入老人身前,两百手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