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李承道的质问,犹如钢针铁线,直刺心头。
李叶纵是有千百句解释,也同样是有口难辩。
设计东宫他承认,可这又岂能是一两句话说的清楚?
当时那种情况,若他不左右逢迎,任何一方都能顷刻间将他碾灭。
千年史书有证,秦王兵变已是不争的事实,又岂能是他一个小小的穿越者就能左右了的。
也许他能……
可能挡得住一次,能挡住第二次么?
“李叶,我现在问你一句……”李承道目光阴森冷冽,全然没有一丝少年的青稚:“如果我决意政变,你愿意帮我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叶心中一阵激荡,不可置信的盯着李承道,脸上满是恐惧,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李承道,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皇孙了。
李叶深吸口气,尽量语气平稳道:“政变不是那么容易的,殿下,你认为,仅凭你手下那些东宫余党,就能动摇了秦王的根基么?漫说是满朝文武不会答应,便是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李叶心中清楚,既然李承道敢于说出此话,那便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恐怕应是那些藏于暗中的太子余党,不甘于命运,想要利用李承道这个太子长子反戈一击。
可是政变也要看时机,如今满朝文武早已被李世民杀的杀、贬的贬。连裴寂这些前朝肱骨都决心归附,还有谁会冒此等大险?
“这么说来,你是不会帮我了……”李承道轻笑一声,颓然坐回了位置上。
李叶叹气道:“殿下,大势已去,您若此时政变,除了多伤几条人命之外,根本毫无意义……”
李承道斩钉截铁道:“明知不可为也要做!身为人子,不能替父报仇,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李承道出身皇家,他很清楚‘政变’的后果是什么,也很清楚不管他成功与否,都将会对大唐这个初升的王朝予以重创。
可他顾不了许多了,此刻脑子里全是报仇的想法,爹娘都死了,东宫此刻连只会喘气的蚂蚁都找不到了。
若是政变失败,他自是陪着父王共赴黄泉,至于罪名……
罪名对一个死人来说,重要吗?
“多谢当日救命之恩,李叶……至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了。”
李承道眼中泛出罕见的杀机,目光深邃的看了眼李叶,毅然起身向外走去。
眼看着李承道走出书房,离开他的视野。
李叶浑身轻颤,两眼露出极度为难的目光,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世界观不一样,背负的责任亦不一样,他无法左右李承道的想法,就像李承道也无法让他明知作死,也要陪着他一起政变。
许久之后,李叶微微笑了,眼眶却不知不觉浮上一层薄雾。
他心里知道,经此之后他与李承道或许再也不会相见了。
…………
…………
武德九年,七月十四。
长安皇城内,太极宫一如往昔巍峨雄伟。
随着李渊交权之后,朝堂愈发混乱,而宫中的戒备也愈发森严。
李世民这些日子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如了堆积如山的政务外,还要严防那些太子余党作乱,更要安抚民众,以宽天下之心。
哪怕他‘顺应天命’的口号喊得再响亮,也仍旧堵不住天下悠悠之众口。可如今除了忍着,李世民毫无办法。
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杀兄弑弟的皇帝,更不好当。
同时,渐渐被儿子架空的唐皇李渊,也越来越憔悴了,神情枯槁落魄,像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每天呆呆地坐在甘露殿的龙椅上,出神地注视着屁股下那把代表‘天下至尊’的椅子,脸上的幽怨从未断过。
与他亦臣亦友的裴寂,站在殿中看着李渊失神的模样,不知暗暗叹了多少回气,却始终没有上前劝慰。
有些事情不能劝的,朋友更不能。只有让他哪天自己真的想通了,才放下心中这份耿怀。
殿中的李渊忽然幽幽叹了口气,仿佛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有些落寞。
一直跟随在李渊身边的老宦官,不禁悄悄走到裴寂身边。
“裴公,您和陛下交情最深,快进去劝劝陛下吧,他……唉,这都十多天了,陛下都没吃过一顿正经饭……”
裴寂叹了口气,朝宦官点点头之后,轻轻走到李渊身边。
李渊回头看了眼他,嘴角有些苦涩,轻叹道:“裴寂,你说朕真的做错了么?”
静静看着窗外的落叶,裴寂道:“陛下没有错,太子天命所归,顺承祖治也是应当。只是秦王……”
李渊捋了捋有些凌乱的胡须,摇摇头:“不……真正错的不在他,而是在朕。”
“陛下多心了……”
裴寂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左右都是人家的儿子,自己这个外人没有资格,也不敢评价。
李渊看着天空,喃喃道:“自己的儿子,朕怎能不清楚……世民说的没错,当年剿灭王世充时,朕的确许诺过他,要立他为储。说到底,是朕失信于他了。”
“可是裴寂……朕立他为储乃无可奈何之举,朕不立他、亦是无可奈何啊!世民这些年的功绩你我有目共睹,可正是因为他功高盖主,世人皆知秦王乃当世仁君,甚至连朕都要避其锋芒……如此之下,朕若是真将皇位传与他,太子该如何看朕?百官该如何看朕?世人又该如何看朕?朕不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