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求盗使了手下去寻那狱史前来饮酒作乐,那另外一人却是前往官署唤人搬弄尸体,停放官署,待明日县长查勘审过。
汉时之人,极重礼数,即便是盗贼,也得“管杀管埋”,不应随意暴尸野外。何况,当时情景,已是数百人见得,县长未曾审结之前,便是贼曹诸人,亦有杀人嫌疑,这也是贼曹下了狠心在自己胳膊上割了一刀的缘故。
那人奔至官署后院,县尉倒是未曾为难,直接派了数人一同前往,不曾想,出门的时候,恰好遇上了蔷夫,见数人连夜奔出,随口问了几句情形,遂得知事因明溯而起。那人身为贼曹心腹,自不会将后来实情道出,于是,陈述中故意模糊了几分。
毕竟那日见梁国尉对明溯极为看重,后来自己又极力推荐其为求盗,此时为了开脱,更应庇护一二,蔷夫心中着急,思衬了一下轻重,便有心前来帮着掩饰一番,好让那明溯脱了罪名。不曾想,初一进门,便看见明溯与众人不欢而散,再往里细看,却见诸人或诧异、或诡异,气氛亦是异常得很。当下,蔷夫心中更是焦急,匆匆上去,一把扯住胡魁,胡魁却不理他,哼了一声转首他顾,再寻贼曹,也是脸色不善,闷闷不语。
蔷夫往旁边一看,正看到市令诡异地在一旁偷笑,便转身一把揪住,扯到了墙角,直问了几句。虽然对于此前几人故事不甚了解,然现场境况倒是看到过一干二净,于是,市令便一五一十如实陈述了一遍。蔷夫顿时气恼,人命关天之时,此三人竟在此斗莫名之气,莫说明溯本不清楚店家小妇人与贼曹的关系,便是清楚,说笑几下又何至如此小气,实乃不知轻重缓急。于是,便上前责怪贼曹,狱史也觉得贼曹做得有点过了,跟在后面埋怨了几句。
其实,贼曹心中也是气恼,凭甚你们都觉得我错了,偏生那一家二人同弄了一个妇人,却是无人责怪。他倒是没有想到,在座其余诸人何曾知晓那三人瓜葛,这蔷夫、狱史二人倒是知道实情,然而却是迟到,只听了市令一言,就连蔷夫自己压根也想不到市令口中所指妇人即是那里长家的媳妇。
先前贼曹那玩笑开得有点大了。一时之间,场面尴尬,众人均觉得心中索然,便是那浊酒溢香,也半分勾不起兴致来。
里面沉默万分,外面那明溯却是满头大汗,来回奔走,焦急得紧。终于,寻至数百米外的溪水上流时,听到了一丝隐隐约约的抽泣。明溯定神去找,却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没有看到,于是便慢慢摸索着往前行了几步,及至发现那溪边一块三四丈高的磐石上面坐了一道人影。明溯心中大定,遂趋步前行,及至石下,却又没了声响。明溯抬头张望,看见那人身形臃肿,依稀可见上身粗糙的白布汉衫。
汉衫,即是汗衫,汉朝之前一般都称内衣,后来高祖皇帝征战四方,宿营途中脱下内衣,发现已被汗水浸透,便笑称汗衫,后人亦称汉衫。
原来是个男人大半夜跑到这儿来玩耍。明溯心头顿时沮丧万分,慢慢地又往回路摸去,此时,身后的抽泣声复又响起。这下子,明溯可是听得个清清楚楚,必是那妇人无疑。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石上,自己的女人又在那边哭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用大脚趾也该想到了。
一阵气血上涌,明溯也不吭声,直接转身一个箭步,便冲那石上而去,刹那间二人滚作一堆,一并跌了下来。
这一撞,明溯心中顿时大惊,触感丰腴,皮肤细腻,鼻子里还依稀传来一丝熟悉的香气,这哪是甚么男人,分明就是自家女人嘛。石下便是小溪,明溯此时后悔已是不及,只得将腰一扭,便把妇人甩向一边,自己却加快速度往下落去。
一切如电光火石,眨眼之间,妇人重重地摔到了岸上,还没等她叫得出来,耳边只听“咚”的一声,明溯的后背硬生生地撞进了溪中,接下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刺破夜空,然后便是“哎呀、哎呀”的一连串喊痛声。妇人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自己摔地上的还没叫喊,你那掉水里的叫得那么得劲,至于吗?
妇人虽然吃疼,却关心情郎,焦急之下却也不感觉到痛,就那么一拐一扭地挪到边上,往下一看,顿时心里凉了七八分。此时天干地冻,那溪中哪里还有半点水分存在,明溯兀自正躺在一堆嶙峋的鹅卵石中间,可着劲儿叫喊,却不起来。
妇人心中更是着急,忙寻找地方下去探视,不想这溪本是山中渗水长期冲刷而成,边缘陡峭异常,一时之间也寻不到缓和点的地方落脚。渐渐地,下面没了声响,乌漆墨黑的,又难以看清楚明溯的面目。妇人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唤了几声,却无回音,心中念头一想,连忙跌跌撞撞地往那酒肆方向寻人来救。好不容易挪了数十米,妇人看到前面隐隐约约一堆人影,转眼便到了面前,原来是那店中诸人沉默之中,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惨呼,以为发生了命案,遂各执刀棍,前来捉人。
众人七手八脚,转眼便把明溯扯了上来,两人一夹,就这么搀回了酒肆。刚到门口,明溯便悠然醒了过来,暗暗感觉了一下,背上伤势已然好了许多,便挣脱开来,磕磕碰碰地自行走了进去。
胡魁奇怪地看了一眼明溯:难道这小子刚才是在装晕?却不知道明溯心里也是郁闷得很:自打那雪天之后,自己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似的,每次受伤都能迅速恢复过来,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