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笑着应允了下来,她在目送宣王离去之后,便跟着关天瑜走向了深宫后院。
踏在悠长的甬道上,京墨望着两侧遮云蔽月的高高宫墙,不由自主地幽幽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倒是挺像雷公峡两侧山壁一样骇人。”
“什么?”关天瑜听到了几缕余音,回头时看到京墨仰正着头张望她多年看倦了的宫墙,她不禁淡淡唏嘘道,“日子久了,竟已经忘记留意这里周围林立的高墙了。”
“关大人是什么时候入宫的?”别说京墨,就是宫中许多人,都没几个知道关天瑜过往的,因为一贯清冷又高居史官的关天瑜从来与人落落寡合。
“不必叫我关大人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天瑜就好。”关天瑜的神色在暮色中映衬得柔和而温凉。她幽幽低眸,没有直接回答京墨的问题,而是莫名其妙地反问了一句,“京墨,你以前是不是来过京城?”
“以前?”京墨缓缓跟着关天瑜的脚步,却不禁愣了愣,“京城这种地方,多少人来了去、去了还。不知天瑜何出此问?”
关天瑜走到了一个萧萧松竹掩映的清净地带,穿过一道小拱门,里面是一个清雅甚至有些凄清的小院落,屋前挂着的门匾上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字:兴替阁。
吱呀一声,关天瑜推开了门,屋里静谧无人,光风、霁月也不知跑到何处厮玩去了。也好,正好不会妨碍关天瑜专程请京墨过来有话相商。
“你可知道,孝元初年,京城里闹过一次人间炼狱般的大瘟疫吗?”关天瑜一边点着蜡烛一边淡淡问着京墨,烛影在她脸上参差摇曳,“那一年,京城里死了很多人。从几个月大的婴儿到岁月静好的夫妻,从小家小户到名门望族,无数条性命被这场瘟疫吞噬,无数个家庭在这场瘟疫里支离破碎……”
“我知道。”京墨眼中的吃惊渐渐被悲悯慨叹所掩盖,“当时京城中的所有药师都被聚集在一处研究解决之法,可造化弄人的事,瘟疫侵袭了这群药师,幸存下来的没剩几个人。京中的百姓们硬是这么生生熬过来了。”
“有熬过来的,就有没能熬过来的。”关天瑜缓缓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京墨,“所以,当时你也在京城,对不对?”
京墨眉心微微皱起,她不明白关天瑜为何突然提到这件年深日久的老掉牙之事,凝眸问道:“的确,当时我在。你呢,你应该是历经了不少劫难,才在那场瘟疫中活下来的吧?”
关天瑜眸色幽幽如谷:“不止我,还有他。”
“他?”京墨有些莫名其妙,随即又猜到了,“听说,十三和你是青梅竹马之谊,当时,你们一定受了很多苦,才熬过来的吧。”
“你当真不记得了吗?”关天瑜眉头深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一头雾水的京墨。
“记得什么?”京墨眨了眨眼,脑海中想回忆却空无一物,“我应该记得么?”
关天瑜渐渐敛回了目光,唏嘘着抿了抿嘴,转身到里屋中寻什么东西去了。不一会儿,她捧着一个样式老久的方木盒走到了京墨面前。
“这是什么?”京墨越来越疑惑不解,关天瑜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你打开看看。”关天瑜把木盒摆在京墨眼前。京墨蹙了蹙眉尖,看一眼关天瑜平和如故的神情,抬手拨开了木盒。
“面具?”京墨的眉头凝地更深了,她缓缓把静静躺在盒子里的面具拿出来,上下细细打量,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把不解的目光投向了关天瑜,“你为什么要拿这个空白面具给我看?”
“那天晚上在城南夜市的面具摊上,小白哥哥认错的人,就是你吧?”关天瑜的话在京墨耳里越来越像东扯西扯,京墨凝眉点了点头:
“当时只是个巧合,我回沁园时碰巧路过那里,鬼使神差地试了一下面具,就被他错认成了你。我并非有意要听你和他的对话的……”
关天瑜脸上却露出了柔和而释然的笑容:“京墨,你说对了,世上真是充满了巧合。”
京墨不解之时,她看见关天瑜拿起面具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你知道小白哥哥那几年一直喜欢搜集空白面具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吗?”
京墨听关天瑜一口一个“小白哥哥”也有些不大乐意,抿了抿嘴道:“过去的事,十三说的不多。”
关天瑜温热的手拉着京墨冰凉的手腕坐了下来,看着京墨的眼睛神色认真道:“他是因为你。”
“因为我?”京墨不禁大吃一惊,随即有些哑然失笑,“天瑜,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你们早年经历的种种,岂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是啊,可你偏偏出现了,在紧要的时候,出现成为他紧要的人,哪怕他那时候甚至不知道你是谁。”关天瑜的目光中充满了回忆。
“紧要的时候?”京墨努力把关天瑜所说的话串联在一起,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冷面史官,恍然惊呼道,“是你?你是当年骗我去救人的脏小子?!”
关天瑜突然噗嗤一声乐了:“药师小妹,你竟还记得那个脏小子。”
京墨先是愣愣失神,接着她瞪大了眼睛围着关天瑜左看看右看看,不可思议道:“居然是你?居然是我眼前这个文弱清冷、高高在上的女史官?当时你可真是生就一身虎劲,个子比我高出许多,硬生生把我扛到病人面前,使我不得不救人。”
关天瑜和京墨相视朗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