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时三刻。
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交加,白昼犹如黑夜。
仁寿宫佛堂,檀香袅袅。
太后一身素衣跪坐在菩萨前,手里捻着佛珠,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雍容。
她是皇帝亲生母亲,纵然先前利用佛珠之毒,让皇帝昏迷不醒,却也没有痛下杀手。
更何况,当初若非她当机立断……皇帝恐怕早就成了废太子。
她此生所做
再加上前几日皇帝来到仁寿宫之时,并未对她过多指责。
以她对皇帝的了解
忽然,她感到一阵心悸,蹙眉睁开了双眼。
“什么时辰了?”她问道,声音犹带着几分沙哑。
寻常时候,总是会有人来回话的。
然而,太后捻着佛珠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动静。
她回头看去,整间佛堂空空荡荡,竟是一个服侍的都没有。
隐约中,太后仿佛听见了哭声。
她蹙了蹙眉,扶着供桌站起身,朝殿门走去。
外头大雨似瓢泼般落下,狂风卷着浓重的水汽从门缝里钻进来,夹杂着风雨中那若有似无的呜咽声,让人遍体生寒。
太后眉头紧蹙,伸出手欲拉开殿门——
可殿门却像被人从外面锁住似得,重若千斤,纹丝不动。
“是谁?是谁在外头装神弄鬼!”太后沉声喝道。
太后尊荣一生,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别说有人装神弄鬼,就算真有鬼,太后也未必会怕。
哭声随着太后这声沉喝,渐息渐止。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处走近,一个纤细的身影,在闪电映照下,投射在大殿的窗纸上。
“太后娘娘,晴初……晴初与您道别了。”
那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股撒娇的哭腔,娇娇柔柔,与萧晴初素来的声音极相似。
太后怔了怔。
原以为是有人装神弄鬼,扮什么厉鬼讨债的戏码。
却没想到,竟是萧晴初。
自从仁寿宫被楚熠围了以后,外头半点消息都传不进来。
除了那日皇帝来仁寿宫,言辞间透漏些许外头的消息以外,太后根本无从得知,这些日子以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萧晴初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女,是太后看着长大的,被太后寄予厚望。
如今太后被困仁寿宫,意外见到她,心下多少有些欢喜。
“是你啊……”
太后放松了神经:“皇帝要把你送去哪里?”
那身影抬起袖子抹了把泪,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太后盈盈一拜,慢慢向后退去。
太后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窗纸上,心里一急,用力去拉殿门。
这一次,出乎她的意料,殿门轻易被拉开,让始料未及的太后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
“晴初,你去哪?”
太后脱口而出这声呼唤,可大雨之中哪还有萧晴初的身影。
“太后娘娘,外头风大雨大,您怎么出来了。”
正在这时,一个脸生的内侍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太后指着远处,对他道:“去,去把晴初给哀家叫回来。”
内侍一怔,不知该如何如何应对。
“还愣着干嘛,快去啊!”太后呵斥道。
内侍打了个激灵,扑通往地上一跪:“娘娘,奴婢一直守在殿外,没有人来过啊。”
太后凤眸一眯:“大胆!方才太子妃明明在门外,你竟敢糊弄哀家!还不快去!”
那内侍似不知所措,吓得瑟瑟伏在地上,不敢说话,更不敢真跑出去。
太后气极,扬声喊道:“汤世显,把这狗奴给哀家拖出去杖毙!”
汤世显是汤公公的名字,汤公公早在太后还未被软禁前,便被熠王处置了。
内侍听见太后这么喊,面上更是害怕,连声求饶:“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奴婢一直守在外头,当真没人来过,太后饶命啊!”
这话听在太后耳中,犹如火上浇油。
她厉声道:“这仁寿宫里服侍的人呢,都死哪去了!哀家还没咽气呢,怎就派了这种货色来服侍!”
内侍哭着道:“娘娘,今日午时……承恩公府上下百余口已经追随先皇去了……咱们宫里跟府上有关的宫婢内侍也全都去了,太子妃娘娘是罪首,已经被行了刑,万不会来咱们宫里了啊!”
这话犹如一盆冰水,将太后满腔怒火浇个精光。
“你……你说什么?”太后看着他,不可置信地问。
内侍哭着将放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末了,他还道:“皇上体恤太后娘娘是受了太子妃的蒙蔽,并未迁怒于太后,内侍监已经选了一批宫人,过会儿就送来,奴婢愚笨,还请太后消消气,在佛堂稍待,奴婢等到新的宫人来,自去慎刑司领罚。”
这一回,太后终于相信,内侍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想到方才,那个哭着向她告别,慢慢消失的萧晴初的身影——
仿佛看见她这三十多年,苦心经营的大业,终成了泡影。
太后心痛如绞,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
太极殿,登高阁。
这是皇宫最高的地方。
皇帝负手立在廊下,眺望暴雨中的皇城,听着暗卫传来的消息。
“太后娘娘得知承恩公府的事以后,晕过去了,暮太医已经为太后施过针,说太后娘娘哀痛过度,伤及心脉,要好生静养,方能转危为安。
皇帝唇角淡淡勾了勾:“当年先皇薨,老承恩公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