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城东。
沈冲是边将,此番受召进京,当然不能住在安定县主府里。
皇帝早就命内侍府的人在城东选了套宅子出来,赐给沈冲做府邸。
整整忙碌了一天,直到入夜,一家人总算安顿下来。
沈冲摒退众人,将蒋太太和一双儿女唤到书房,细细问起了京城诸事。
因着白天楚熠那些一反常态高调的表现,沈晋明觉得,凭他一己之力,已经没法再帮妹妹兜着这事。
是以,他便当着两位高堂的面,一五一十将他自上京以来的所见、所闻,挑要紧的告诉给沈冲和蒋太太知道。
说完还不忘给沈姝挖了个大坑——
“昨日坤宁宫传消息出来,说皇上有意要收妹妹做义女,这便是不同意妹妹嫁给熠王。今日熠王又当众做出这些事,便是摆明要跟皇上作对。妹妹如今对皇上有点用处,熠王笃定皇上不会对妹妹如何,便将妹妹拱到这种境地,他若是真心喜欢妹妹,又怎会如此行事。儿子以为,熠王心思不纯、绝非良配,父亲万勿被熠王的花言巧语迷惑了。”
沈姝在一旁听着,眉心直跳。
这是生平第一次,三哥当着阿爹阿娘的面,不是护着她,而是给她挖坑。
眼见着阿爹浓眉下锐利的眼刀扫过来——
沈姝忙敛了眉眼,斟了杯茶,小心翼翼走到沈冲面前,扑通一跪。
她将茶举高到头顶,硬着头皮道:“阿爹……不瞒爹爹,女儿对熠王确实心有所属,女儿已经许诺他,此生他不离,女儿便不弃。”
“嘶……”沈晋明倒吸一口冷气。
他素来知道自家妹妹胆子大,没想到如今竟大到敢与人私定终身的地步,合着昨天他与她说的话,都被她当成了耳旁风!
“哎呦!”
蒋太太一拍桌子,似想到什么,扶额道:“我说今日熠王府的总管怎会亲自带人来帮衬,原来竟然是……”
唯有沈冲,还算镇定。
他锐利的视线,扫过沈姝,急声问道:“你们二人,可曾做过什么逾矩之事?”
话虽是在问沈姝,可视线却落在沈晋明的面上。
沈晋明直觉想摇头,冷不丁,他想起那日闯进太医院偏殿时看见的那幕——
脸上又有了几分犹疑。
沈姝听见“逾矩之事”,脑中闪过她与楚熠之间那些亲昵举动,脸颊登时飞起两酡红云。
“做……做过些。”她老实回答道。
“什么?!”
蒋太太腾地站起来,眼前一黑。
这些事本该由她这个当娘的来问,可女儿在她眼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哪能想到这上头去?
沈冲扶住蒋太太的胳膊,轻拍她,示意稍安勿躁,目光似利箭射向沈姝。
沈姝肩膀一抖,生怕父亲怪罪到楚熠身上,忙道:“都、都是女儿主动的……跟他没有关系。”
“你?”沈冲怒哼:“你才多大,你懂个……”球
他到嘴边的气话,在看见女儿举着茶盏微颤的手时,生生咽了下去。
“啪”的一下,沈冲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沈晋明打个激灵。
他原只是想让两位高堂出面,约束妹妹。
却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眼见着父亲在气头上,沈晋明生怕沈姝受到责罚,忙在沈姝前头跪下,自责道:“父亲大人息怒,妹妹年纪小,许多事她不懂的,还请父亲莫要责怪妹妹,是儿子不好,儿子没有照看好妹妹,都是儿子的错,请父亲责罚儿子。”
沈姝越听越不对劲——
纵然她跟楚熠之间有些许“逾矩”,也全然不至于将阿爹气到这步田地。
“阿爹,您是不是误会了,我和楚熠……”
沈姝辩解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沈冲吼了回去:“好了,别说了!”
以沈姝素来的经验,气头上的阿爹,老虎胡须摸不得。
她乖乖闭了嘴。
沈冲紧蹙眉头,站起身,来来回回踱了几圈。
良久,他沉着脸,走回上座坐下。
“你抬起头来,跟为父说实话……”
沈冲从沈姝手里拿过茶盏放到一边,看着沈姝的眼睛,郑重问道:“他可曾逼迫过你?”
沈姝连忙摇头:“不曾。”
“那你是真心喜欢他?”沈冲缓了声音,又问。
沈姝脸颊一红,点了点头,生怕父亲误会,忙道:“女儿与他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并非父亲想的那样。况且……皇上昏迷之前,曾下过密诏,要为我二人赐婚……如今他明知皇上有反悔之意,却还执意求娶,还因此触怒龙颜……他对女儿的这份情意,女儿不想、也不愿辜负。”
沈冲听到这,与蒋太太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震惊。
就连沈晋明,听了这话,想起上午楚熠在城外的种种,神色都带上几分凝重。
沈家虽是武将之家,却深谙官场之道。
皇帝曾下旨赐婚,如今又反悔……
熠王与皇帝背道而驰……
个中厉害关系,无需沈姝言明,他们已然想得通透。
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去深究,沈姝那句“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究竟是真是假。
在他们看来,这件事已经不再是沈姝和楚熠两人之间的儿女情长,而是关乎整个朝廷局势,以及他们沈家阖族前程的大事。
蒋太太定了定神,站起身将沈姝从地上扶起:“夜深了,你也忙一天,早些回去歇着吧。”
“娘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