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在深思的惯常表现。
纪别秋的视线在每个人脸上扫过,依稀可辨出众人目光里的沉重。谁都能看懂,方才颜睦的那一箭明显是在耀武扬威,难道他认为他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他究竟有多大把握呢?
从清晨到日暮,敌方的阵营都是毫无动静。等到天色漆黑成一片,山上的弟兄重新隐没身形,梁汉勇非但没有感到一丝安全,反而更加趋于紧张。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韩王殿下,现在整座山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何不趁势攻上山去,将反贼一网打尽?”燃起烛光的大帐里,颜睦对着坐在上位的一个二十多岁身披银色甲胄的年轻男子建议道。
那年轻男子此时正把玩手中的一枚雕刻着精致水纹的白玉杯,颠来倒去地看。白玉杯在烛火中反射出温润如华的光线。听见颜睦的倡议在一干部下中引起热烈响应,他略略用眼瞟了瞟他,漫不经心道:“那样多没意思!”下面顿时一片安静。站在一旁留着浓密胡须的贴身护卫,忽然咳嗽一声,这位年轻男子看了他一眼,撇撇嘴放下白玉杯,正了正脸色,又说:“本王刚刚上任,皇上便将如此重大的任务交给本王,岂敢有丝毫马虎!敌人的军力尚不清楚,现在未必是进攻的最好时机,况且颜舅爷刚刚伤愈,也需要适时休息,我看咱们今晚的议事就到这里吧,待本王拟出一个万全之策,会通知你们的!”
他的命令一下,没有人敢违背,因为他便是这支军队的主帅,朝廷刚刚册封的韩王,盛宗皇帝与惠太妃的次子,李戎泊。
虽然这段话说得漏洞百出,显然是他的托词,但是颜睦却拿他丝毫没有办法。他心里清楚此时不宜与这位新韩王斗硬,毕竟对方正年轻气盛,且手中握着军权,与他冲突只会坏了大事。于是便装作心领神会,同一干人退下,心里却暗暗考虑另想计策。
待到大帐彻底清净,本来还正襟危坐的韩王身子突然靠到椅背上,脸上呈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不耐。而原本立于韩王左侧的护卫则站到了他面前,板起面孔,字正腔圆道:“韩王殿下,为将者,首先要在军中立足威信,才能统率全军,您方才的那番言行,岂是一军主帅该有的态度?!”
“是是是,乌伯伯,您息怒,来来来,我用这白玉杯给您倒酒,您就别跟我计较这次行不行?”年轻的韩王立马从仰着的姿势翻坐起来,无所谓地笑着,盛了一杯酒递到那护卫面前,一脸讨好求和的模样。那护卫正是他母妃惠太妃的贴身侍卫乌木乞,为人一向刻板严谨,此次惠太妃专门派他来保护李戎泊。李戎泊出生于盛宗末年,几乎在乌木乞教导下长大,因此对他一向敬重,对他的教训也习惯听从。乌木乞瞥了眼那盛了酒变得更加润泽的白玉杯,不为所动,仍然板着面孔道:“韩王殿下这收受贿赂的行为也值得商榷!”
“唉,我就是觉得它好看,要来了而已!”这位韩王丝毫没把这当回事,嬉笑着把酒倒进自己嘴里,还意犹未尽地抿了抿。
“我看韩王殿下不是觉得它好看,而是送酒的人好看吧!”乌木乞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的心思,一脸严肃地批评:“成大事者,最忌沉迷酒色。那李善念摆明是利用女儿诱惑你,达到他升官发财的目的,难道你会看不出,你明知如此却还要被诱惑,岂不是被j□j迷昏头脑!”
李戎泊被戳穿了心思,神情颇有些狼狈。乌木乞见状,态度却丝毫没有软化:“殿下,想想你哥哥和侄儿的下场,如果,当初太妃娘娘若能够狠下心来,助晋王殿下一臂之力,他们何至惨死人手,受天下人耻笑!太妃娘娘就是对您的父皇太过痴情,因为一念之仁,最后反受人制,这等血粼粼的教训,难道还不能警醒到你吗!”
他的言论掷地有声,李戎泊的手握在白玉杯上,青筋凸显,原本玩世不恭的笑容,突然变得郑重。他抬起头,定定望着眼前的乌木乞,道:“乌伯伯教训的是,戎泊谨记于心!”顿了顿:“依乌伯伯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乌木乞见他现在的样子,总算满意地点点头,道:“虽然我们现在和李攸熔合作,共同对抗江后,但是在他没拿出十足的诚意之前,我们不可轻举妄动!李攸熔这个人颇有心计,他利用太妃娘娘与江后的矛盾,暗中联络挑唆,并以封你为韩王为利诱,可见这个人,深谙权谋制衡之术。而且,野心还不小。”
“所以,我们在和他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万般小心。一个不慎,就会沦为他借刀杀人的工具,到时候,他再反咬一口,后果便不堪设想。所以一定要等到他彻底为我们所用,我们才能放心大胆的实施我们的计划!”
“乌伯伯因何断定,李攸熔会彻底为我们所用?”
乌木乞捋了捋胡子:“其一,他在朝中没有势力,但江后和江家却掌控着三千门生,一旦与江后翻脸,他在朝中便会孤立无援!而我们是他最好的帮手!”
“其二,他手中没有兵权。要对付江后,还有一个人必须要铲除,那就是手中握有玉瑞半数兵马并且对江后唯命是从的上官景赫。现在齐楚秦等国各自为政,谁都不会帮他,他心里很清楚这一点!而上官景赫是蒙古的老对手了,借蒙古之手除去他,对李攸熔有利无害!”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太妃娘娘手中握着盛宗皇帝的密诏,你知道多少人觊觎这份密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