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梳》
序言
烟雨四月。
我撑着伞,走在一条青石小巷里。
雾气弥漫,看不清前方的路。巷子曲折幽深,似乎没有尽头。粉墙黛瓦如同鬼魅在迷雾里影影绰绰。
溅起的水珠悄悄打湿了我的裙裾。我继续默然前行。
黄昏中,这条小巷寂静地仿佛沉睡了几百年。
一路上,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孤寂的脚步声,伴着沙沙的雨声,悠悠地在巷子深处回荡。
一切宛若绵长的梦境,只是我再也无法从梦里醒来……
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
胸口永远都揣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一脸平静地望着前面,眼神深沉如海。可是,我却觉得他在微微地颦着眉,这让我莫名地心疼。我总是用手指轻柔地抚着照片,想要抚平他的愁绪。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多年前,他消失在茫茫人海。
所以,我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我拿着他的照片,询问身边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
我发誓,我要找到他,无论十年还是一生!
如果,你某天在繁华的城市街头或者某个偏僻的乡村小镇上,看到一个有着海藻一样浓密乌黑的长发,背着背包,面se苍白的女子,那有可能,就是我。
有时候我会坐在异乡的酒店或者小旅馆的窗前,望着浓重的夜se,微微弯着腰,静静地握着那半支断掉的紫檀木梳,缓慢地梳理头发,一遍又一遍,像是在梳理那散落在漫长岁月里的往事。
曾经,在江南一个陈旧的阁楼里也有一位女子,拿着同样的一把梳子站在窗前。
只是,她也许可以看到窗外悄然抽枝发芽的绿柳,粉莹莹的豌豆花,洒进阁楼里的金se的夕阳,可以看到四季的繁华静美。
而我,我的眼前,始终是一片皑皑白雪,我的心,始终停留在呼啸的北风里!
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前世。
我深信,那个拿着紫檀木梳站在阁楼上梳头发的女人,就是我的前世。
我常常,会在梦里,看到她。她对我哭,对我笑,对我倾诉,她给我讲很多话。
我停下来狂奔流浪的脚步,紧紧地拥抱着她,像是拥抱着另外一个自己。看着那张相似的容颜,我似乎找到了生命对照的坐标,何去何从,不再迷茫。
我坚信,她的灵魂在冥冥中引导我,让我慢慢地靠近他,爱上他,并被他的爱牵绊一生!
儿时的梦
我是一个喜欢做梦的人。
十岁之前,我会做各种稀奇古怪的梦。
我梦到自己会飞。
张开金se的手臂,在灰蒙蒙的城市上空盘旋,我惊惧地望着下面小的像火柴盒一样的房屋。我飞到别人家的窗口,像只小鸟一样惴惴不安地窥探房间里的人。
我会梦到在我们都睡着后,黑暗的房间里所有的家具都会动来动去,会窃窃私语。当我一翻身,它们就立刻敛声屏气。天亮之后,它们又会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家里没人的时候,我轻声问它们,昨晚都干嘛了?所有的家具都不约而同地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木讷样子。
我小心翼翼地耳朵贴着桌子上衣柜上,希望能听到它们说谎的心跳声。
有时还会在梦里的风,它们和蝉翼一样轻薄而透明,它们淘气地四处乱窜,有时候像小猫一样跳到我的膝盖上,有时候则从我的指缝里溜走。这时候的我,会无比的开心。我喜欢鲜艳温暖的梦。
我和父亲说这些的时候,他会推一推鼻梁上厚重的近视镜,温和认真地说,孩子,风是没有颜se的。
父亲是个大学老师,对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宽厚宠爱,充满殷切的希望。他会像个朋友一样试着和我聊天,可是我脑袋里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念头和梦境,让他无法理解。包括我和他说的梦里出现的那个长头发的女人,他总是笑着摇摇头,亲吻着我的脸颊,哄我快点入睡。他认为这是一个小女孩臆想出来的玩伴。
我十岁的那年,我在父亲的同事家里玩,看到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那是一副se调暗沉,内容晦涩的画,画面上是一条古旧的街道,四周是低矮的砖瓦房舍,白se的墙,黛se的瓦。也许是下着细雨的黄昏,也许是冬天的清晨,四周弥漫着薄薄的化不开的雾气。在灰白se的雾里,隐约地透着一团黄黄的光,在光晕里有一个模糊的女人的背影,她似乎马上就要消失在弥漫的大雾里。
多么纤美的背影啊!虽然隔着一层雾气,我依然忍不住屏气。她穿着冷se的裙子,十岁的我不太可以准确地形容这种奇异醒目的颜se,那是一种介于蓝se和绿se之间的,没有天空蓝那样的轻淡,又不同于湖蓝se,比宝石绿又柔和。
长大后的我在翻阅时尚杂志或者逛商场的时候,会刻意地寻找那种像月光一样寂静清冷,跳跃尘世的蓝绿se,可是从未如愿。
整个画面里整个街道,只有这么一个人,在茫茫的迷幻的雾里显得那么清冷寂寥。这个背影深深地吸引了我。画里的女子,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她的身影微微侧着,似乎是背后有人叫她,她停顿在即将要转过身来,还未真正转过来的那一刻。
这个背影是那样的传神,我觉得只要我再稍等一刻,就可以马上看到她的面孔。
我一站就站了足足一个小时,我的心里充满着十岁之前从未体验的情绪,那是一种敏感的少女情怀,是一种湿漉漉的忧伤和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