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红旗旗主岳托闻知代善在土木堡遇袭,急忙率大军匆匆赶来。虽然他心里早没有代善这个父亲,但在侵略明朝这一点上,不管是他,还是代善,乃至被囚禁的莽古尔泰,他们的利益都是一致的,因此岳托当然不希望代善被明军歼灭。退一步说,这次西路偏师的主帅是代善,如果主帅有失,岳托也无法向皇太极交待。
等岳托赶到土木堡时,战斗早已结束,正红旗的士卒正在清理战场。小小的盆地之内,到处都是清军的死尸,大部分血肉模糊,是被明军劈砍致死的;也有一部分身上并无明显伤口,却脸色发黑、口吐白沫,明显是中毒身亡。
明军的尸体也有,但是很少,只有数十具,无一例外是被利箭射中要害而死。清军为了泄愤,把这些遗体的首级全斩了下来,又把尸身开膛破肚,摘下心肝。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实施兽行,也改变不了这一仗惨败的事实。
岳托急忙寻找代善,却见他仍在土木堡城门口立着发愣,倒是没有受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他们父子早已闹翻,但既然一同领军,这大面上怎么也得过得去,岳托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阿玛,你还好吧?”
代善见岳托来,盯着他沉默片刻,两行浑浊的眼泪夺眶而出,仰天长叹道:“岳托,我老啦!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再做正红旗的旗主了…前几年宁远之战,一千多正红旗勇士坠海身亡,那时候我就该让贤。可是我没有,结果今天遭此惨败,整整八个牛录,两千四百满洲勇士,就这么让我葬送了!呜呵呵…”
说到伤心处,代善把大嘴一咧,当着正红、镶红两旗全体将领的面嚎啕痛哭。
满清的八旗制度是兵民一体、全民皆兵,士卒之间也多有沾亲带故的。这一战阵亡两千多人,自然有不少他们的亲戚,此时也跟着大哭起来,一时间哭声震天。
岳托不禁眉头一皱,心道这也太影响士气了,忙劝代善:“阿玛不必伤心,胜败乃兵家常事。汉人虽然偷袭得手,但正红旗主力仍在,我们两旗人马加起来还有两万多人,必能为阵亡的勇士们报仇。”
代善这才收住悲声,向岳托介绍了战斗的经过。岳托听罢暗自心惊,越发认为这支明军就是前些日在涿鹿镇外碰到的那一支。
代善又问岳托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岳托思忖片刻便道:“阿玛,以儿子之见,明军显然是有备而来,我们再去宣府,恐怕也讨不了什么便宜。不如就此回师,据实向皇上禀告。”
代善刚才大哭了一场,对明军的恐惧已经排遣了不少,此时复仇的想法完全充斥了他的大脑。还没等岳托说完,他立即断喝道:“不行!你阿玛虽然老了,但还没老到不能打仗的地步。今天这个仇,我必须得报!现在绝不能回师,否则皇上怪罪下来,我如何应对?须得打个大胜仗,补偿这一战的损失!”
岳托苦劝不住,再一想代善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正红、镶红两旗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即使皇太极不怪罪,以后他在其他满清贵族面前也抬不起头来。便又建言道:“如果一定要进军,这次两旗人马可合兵一处,谨慎前进,这样明军就无机可乘了。”
经过刚才的一战,正红旗的兵力已经比镶红旗少,代善也确实怕再被明军偷袭,只好采纳了岳托的建议。最后他咬牙切齿地道:“该死的土木堡,当然蒙古人在此尚且能大胜,今天我八旗铁骑误中汉人奸计,遭此惨败,真是奇耻大辱!来呀,把这座城堡给本王一把火烧了!”
事到如今,清兵也只能拿这些不会动的建筑出气了。他们在城中四处放火,很快,显忠祠的三座大殿就被大火吞没,代善一直在城外看到烈焰腾空,大批建筑被烧塌,这才恨恨地上马启程。
与此同时,就在土木堡东北方向二十余里外的青山之上,数千明军正下马短暂休息,有的用溪水清洗伤口,有的四处寻找能吃的野菜。他们正是刚才奇袭土木堡的那支部队,但并非如岳托猜测,他们不是李定国的部队,而是宣府巡抚卢象升麾下的五千天雄军。
而卢象升正站在一处小山头上,遥望着土木堡的火势。他身旁的中军官杨陆凯轻蔑地骂道:“狗鞑子,打仗打不过咱们,只会拿空城出气。可惜那座显忠祠,就这样被鞑子烧毁了!”
“你说得很对。”卢象升面色凝重地道,“把鞑子赶跑后,我一定会表奏朝廷,重修显忠祠,再塑各位英烈的金身,四时祭祀。”
“巡抚大人,这一仗咱们打得干净利落,您说是不是这些英烈的在天之灵在保佑我们天雄军?”杨陆凯油然叹道。
卢象升则轻轻摇头:“这次你只说对了一半。一方面,固然是先人保佑,决不允许鞑虏在我大明肆虐;另一方面,则是圣上运筹帷幄,庙算如神。自保重于歼敌,积小胜为大胜,若不是圣上定下战策,恐怕我就会去和鞑虏硬拼,也不会有这些天来五战五胜、合计歼敌三千的战绩了!”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打?”
“如影随形,若即若离!”卢象升坚定地道,“如果鞑虏敢去打宣府,有袁总督率数万大军坐镇,他们必定挫于城下,劳而无功。我们则寻机再打几个这样的胜仗,狠狠打击鞑子的士气!杨陆凯,你辛苦一点,一定要率领哨探监视鞑子的一举一动,如果鞑子向我军方向移动,我们就带着他们在大山里兜圈子。”
“遵令!”杨陆凯忙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