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以外,军官还给他们这些年轻的浙江人散发宣传帝国主义的小册子,开始尝试转变他们的思维模式。
金圣叹的儿子岁数也不大,很快就和几个前一批下船的士官留学生混熟了,听他们给自己复述小册子上的思考题:“汉人一直在向南洋移民,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南洋那里物产丰富,有些地区甚至可以做到一年三熟。汉人勤劳简朴,可是几百年来却一直没有在这么富饶的土地上壮大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金公子听后也觉得有些奇怪,反问道。
“因为汉人经过几代人的辛勤劳作,开辟了大片土地,而当地的土人看到以后眼红,就进攻汉人,杀光了男人,抢走女人、孩子和所有的财物。所以几百年来汉人不断移居过去,但人数却增长得十分缓慢。”一个湖州人义愤填膺地叫道:“我以前还不知道,看了这本书才知道,红夷到了南洋后就不断唆使土人来杀汉人,抢走汉人的土地,然后再把土人变成奴隶来给红夷耕作。上百年来一直如此,只有延平郡王在几年前狠狠地打了红夷一顿,才让他们有所收敛,救出来了不少汉人。”
这本小册子上介绍西方殖民者时提到,他们中的大多数,在自己的国家里也和汉人移民一样是社会的底层,很多人是在母国难以谋生的没有土地的农民。不过等他们在南洋登陆后,用不了几年就迅速致富,成为当地的统治者。他们奴役土人,而汉人却是被土人劫掠的对象。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去开拓荒地的,我们汉人和红夷的遭遇完全不一样呢?”又有一个湖州士人忍不住大叫起来。
“为什么?”金圣叹的儿子听得有些糊涂了。虽然不知道移民规模有这么大,不过海外移民生活艰苦倒是不让人感到太奇怪,毕竟是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如果没有荷兰人做比较,那大概很多士人都会认为是理所应当,不会深入思考其中的原因。
“因为我们的农民是带着锄头和镰刀出海的,他们只带了农具。而红夷除了农具以外,还带着枪!”现在湖州人对步枪有了很深刻的印象,这些年轻人因为亲眼看到了浙江总督衙门的欺软怕硬,所以对川军的小册子上的道理也深为赞同:“我们的农民不但没有带枪,而且还心虚,觉得自己是客人,是去主人家里做客,讨一口饭吃,就逆来顺受;而其实这些荒地都是老天爷的,谁开垦了就是谁的。”一个浙江士人挥舞着川军发给他的小册子叫道:“这书上说的好,凡是那些自己不干活,专门杀人、抢劫的土人其实和豺狼一样,他们只要敢在汉人的篱笆外打转,我们怎么对付狼,就应该怎么样对付他们。”
第五十二节 保卫(下)
浙江士人知道遇到的这些江南士人都是逃难去四川的,不过他们倒并没有因此流露出什么轻视。首先人的观念是不太容易一下子彻底扭转过来的,虽然现在湖州、嘉兴的缙绅阶层已经把有出息的定义从读书出色修正为敢于拿起武器保护宗族,而且这些来四川的浙北士人也都是世界观、人生观还没有定型的年轻人,但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看不起继续读书的年轻士人;其次,就是四川分发的那些宣扬帝国主义的小册子里,也丝毫没有贬低读书人的意思,而且把这种差异定性为分工不同。
“我们大汉文明,既需要保卫者,也有需要保卫的东西。”庄允城的一个孙子对金圣叹的儿子说道,帝国主义理论对这种年轻人来说是最有煽动力的:“我们是保卫者,而我们的文字、服饰、饮食风俗就是需要去保卫的,如果没有了这些东西,如果每个读书人都弃笔从戎不写文章、不传播文章诗词了,那我们和鞑虏蛮子又有什么区别?”
和这帮浙北人接触了几天后,不少吴县的年轻人也去找父辈嚷嚷,比如金圣叹的儿子就突然改变了志向,不打算跟父亲去叙州教孩子念书了,而是嚷嚷着要跟浙北人去成都读军校:“孩儿也是七尺男儿,要当保卫者,不当需要被保卫的。反正有弟弟们在,父亲、母亲大人也不愁膝下无人。”
……
此事邓名也返回了成都,今天他赶去拜见书院的陈佐才祭酒,希望后者能配合他在书院进行更广泛的帝国主义教育。
现在陈佐才才四十多岁不满五十,不过因为成了四川、至少是成都府的老宗师,几年前在云南还一身短衣、能飞身上马的陈把总也是大变样。现在陈佐才是一身的儒生长袍、头戴方巾,走路的时候手里永远有一根龙头拐杖,还在努力地蓄须。
“陈祭酒别来无恙?”邓名看着陈佐才那颌下越来越长的胡须,觉得说不定再过两年陈老宗师就要动把胡须染成花白、甚至雪白的念头了。
“国公怎么这么晚才回都府?”陈佐才知道邓名回四川至少两个月,但一直呆在叙州那边,两天前才刚刚返回成都——还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凯旋仪式。现在书院已经开了一个体育系,系主任当然就是帝国议员格日勒图教授,系里面有一半的老师都是格日勒图主任的蒙古老乡、前禁卫军同袍,其他的也基本都是退伍军人。凯旋仪式那天,格日勒图作为议员不好意思去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