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飘妩居,因着白日心弦绷得太紧,此时一旦放松下来,困意就抵挡不住地阵阵袭来。
勉强凑合着用了晚膳,喝了一道茶,齐蕊卿就合眼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许是因着重生以来时刻悬在头顶的那把刀被移除的缘故,齐蕊卿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在红蕉和甘遂的服侍下用了早膳,齐蕊卿先去玉牡居见了齐蕊姝,见她精神还好,心中放心了几分。
又去宁禧堂陪着越氏说了一会儿话,越氏年岁大了,昨日经了齐蕊姝的事儿,到底心上积了事,晚间就没有睡好。
石斛担忧地对齐蕊卿说道:“表姑娘,老太太昨夜叫了三四回茶水,天快亮了才阖了眼,眯得也不踏实!”
越氏嗔怪地看了一眼石斛,笑道:“就你瞎操心,给卿丫头说这些做什么,没得惹人担心,我老婆子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石斛还要再说,却被齐蕊卿笑着打断:“外祖母,石斛姐姐也是好意,卿儿从书上看过一些按压手法,卿儿给外祖母按按额头吧!”
越氏笑着夸了几句,就笑眯眯地倚在罗汉床上,齐蕊卿净了手,将双手搓热之后,轻轻覆在了越氏的眼睛上。
待感觉手的温度下降了,又搓了两下,覆了上去,这样周而复始了几次,见越氏眼部慢慢放松下来了,站在罗汉床一侧,轻轻按在越氏额头上的“印堂穴”上。
越氏面上越发放松,齐蕊卿又按了一会儿额上的“阳白穴”,越氏面目慈祥,双眼渐渐合实。
当齐蕊卿的手轻轻转移到“耳门穴”时,越氏已经完全睡了过去。
齐蕊卿吩咐石斛抱了盖毯出来,亲自给越氏盖上,坐在锦墩上看着越氏睡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人常道:“冷惊蛰,暖春分”,果然有些道理,前一段时间还是一番戚戚冷冷、乍暖还寒,昨日过了春分,天气就有些大暖。
飘妩居里的紫玉兰被春光一照,施施然张开了花瓣,在和煦的阳光下悠然舒展着美丽。
齐蕊卿吩咐甘遂搬了一张躺椅放在了树下,身上盖着薄毯,仰头欣赏着紫玉兰的美好。
前世她最爱紫玉兰,紫玉兰又叫辛夷、玉堂春,光听名儿就觉得有几分雅致。
卫氏依着她的性儿,从别处讨了几株,单单栽到了飘妩居里,连玉牡居都没有。
那时她常常引以为傲,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战胜了完美无缺的姐姐,故而一月总有那么十来日是赖在飘妩居不回长兴侯府的。
紫玉兰象征着芳香情思,俊郎仪态,前世的自己想必心中也是有一番憧憬和向往的,不过在姐姐身死、母亲早亡之后,那些少女的幻想,就碾作尘泥,多年再未拾起。
此时躺在树下,细细看着花瓣在阳光下姿态艳逸的舒展,想起“朝饮木兰之坠露兮”的诗句,嗅着淡雅的芳香,倒也生出几丝岁月静好的感慨来。
其实哪里是岁月静好,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
顾连哲走进飘妩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艳美清逸的辛夷树下,怔怔仰头看着花树的少女,满院子的似锦繁花,都不及那人般般入画。
眸子一时有些怔忪,随即恢复清明,顾连哲笑着上前:“卿儿表妹,真是难得的悠闲!”
既然这般悠闲,想必昨日在东宫之中发生的事儿,必定不会太过严重!
齐蕊卿回过神来,从躺椅上起身迎了上去,笑盈盈地道:“连哲表哥你又笑话我,怎么有空来飘妩居?”
甘遂已经麻利地在紫玉兰下的石桌上摆好了茶水和糕点,齐蕊卿赞许地看了甘遂一眼,挥手让她自去玩乐。
亲自拿起茶壶,在白瓷茶碗里添了半碗茶水,捧到顾连哲面前,真诚道:“连哲表哥,多谢你给我的生辰礼物!”
顾连哲眸光一动,接过茶碗端在手上:“卿儿表妹,看在生辰礼物的份儿上,表哥能听一听昨日的事儿吗?”
“表哥想听什么?”
“比如,去东宫赏花而已,为何需要全副武装?比如,你手腕上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里的毒针少了几枝?比如,姝儿表妹为什么会突然得了水痘?”
齐蕊卿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勉强笑了笑:“连哲表哥,原来这些你都注意到了?”
“卿儿表妹,你可听说过‘万乘之主行不履危,干金之子坐不垂堂’?”
齐蕊卿提起茶壶,在白瓷茶碗里到了半碗茶水,轻抿一口,垂眼苦涩答道:“表哥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卿儿也有坐垂堂、立危墙的苦衷!”
顾连易眸色深深地看了齐蕊卿一眼:“是什么苦衷,逼得你不得不坐垂堂、立危墙?难道不能告诉我们吗?”
齐蕊卿默默地将茶碗捧在手心,汲取着那一丝丝热度,苦笑道:“如果我说,若不如此,不仅性命不保,且有灭门之祸,表哥你,信不信?”
眼见顾连哲满面震惊,齐蕊卿苦笑着垂眸:“看啊,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不会相信的……”
“不!我信!”
顾连哲眼见齐蕊卿惊讶地抬头,微笑道:“卿儿表妹,我不知道你为何小小年纪,就心思如此之重,但你刚才说的,我都相信!”
只有如此,你才会仅仅看了一句佛语,就泪流满面;只有如此,你才会佩戴防身之物,处处不离;只有如此,你才会如迟暮老人般,心事重重,言不尽的沧桑孤独!
顾连哲本就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前些日子看齐蕊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