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把戏折子递到四姑娘手上。
四姑娘本就不是来看戏的,胡乱翻了几页,丢给下一位选,凑近温婉蓉,重提旧事:“我本不想提起你的伤心事,不过这事非找你不可。”
温婉蓉没太意外,只问什么事。
四姑娘声音压得更低:“你知道,父亲对妘姨娘有感情,我和母亲虽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我嫁入齐家后,温府更没人打理,前些时难得与几位家姐聚一起,商量把府邸卖了,各自安好,也就是我念起妘姨娘,她与你感情不薄,这事还得你做主。”
温婉蓉想起妘姨娘,神色黯了黯:“四姐姐说便是。”
四姑娘接着说:“我思忖还是把妘姨娘与父亲葬一起,杜家倒台,父亲是护驾有功的英烈,自然不能与诛九族的罪臣之家合葬,如今一座孤坟。”
说到这,她掏出帕子,也不知有泪没泪,拭了拭眼角。
温婉蓉听懂她的意思:“姐姐的意思要迁小娘的坟?”
四姑娘点头:“就等你的意见。”
想当初覃炀为补偿,特意选块风水宝地风光大葬。
温婉蓉不愿打扰逝者安息:“非要迁坟吗?”
四姑娘讪讪一笑:“我有这个想法,可最终决定在于你,毕竟你和妘姨娘关系亲近。”
温婉蓉犹豫片刻,说:“拿几件小娘生前物件,全当以物代人如何?”
四姑娘能说不吗?
在她心里,一个姨娘死就死了,身后事比自己母亲体面百倍,叫人如何不嫉恨。
想归想,恨归恨,面上还得笑:“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于是择日不如撞日。
一行人看完戏,四姑娘拉着温婉蓉先走,说干脆把妘姨娘的遗物拿了,她好办事。
温婉蓉想到下午还要去仁寿宫定省,便推了,叫冬青带两人到城郊覃家老宅。
冬青应声,跟着四姑娘上了齐家马车,说了个地址,车夫一路直奔郊外。
覃家老宅平日没人来,每逢中元节,七月半老太太会到这里祭祖,而整个宅子占地比燕都的覃府还大一倍,与其说是宅子,不如说是庄子。
庄子大,下人自然不少。
管家见冬青来了,有些意外,赶忙上前问:“冬青姑娘,您今儿怎么来了?”
冬青说来取东西,不用惊动其他人。
管家没敢多言,一切由她自便。
冬青想到四姑娘在庄子外等,加快脚步去了妘姨娘生前住的房间,依温婉蓉嘱咐拿了几件遗物匆匆离开。
回去半道,突然有人叫住她。
“冬青姐姐!”
冬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清瘦身影,一跛一跛朝她走过来。
她微微蹙眉,差点认不出来者何人:“玳瑁?怎么是你?”
玳瑁比之前在府邸瘦了也黑了,从头到脚也看不出养尊处优的习气,屈膝福礼:“现如今难得见到姐姐一面,姐姐莫瞧不上我。”
“我怎会瞧不上你,”冬青微乎其微叹气,寒暄道,“你最近如何?我陪老祖宗来祭拜几次,都没见到你。”
玳瑁低下头,握紧手里的扫帚:“是我辜负老祖宗厚爱,没脸见她老人家,何况有二爷和夫人在,我更不便出现。”
出现也尴尬。
冬青理解几分,拍拍她的手:“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二爷夫人不计较,你也别往心里去。”
玳瑁点头,看了眼冬青手上的细软,识相道:“姐姐,这些粗活交给我,我送姐姐出去。”
说着,不等冬青反应,主动接过软布包,一跛一跛往大门的方向走。
冬青看她的腿,有些过意不去,忙跟上前:“玳瑁,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行了。”
玳瑁说什么都不肯,执意送她出门。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到大门口,玳瑁扶冬青上马车才把软布包还给她。
冬青临走时,还说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她开口,她能做到的尽量帮。
玳瑁笑笑,说只要二爷夫人关系好,她就安心了。
冬青碍于有外人在,不好多说什么,道一句抽空再来看她,便钻进马车。
玳瑁目送马车离开,眼底却划过一丝疑惑。
她心细,早现马车不是覃家的,而是齐家马车,车里冬青的声音飘出来,称呼对方“温夫人”,玳瑁心思温婉蓉不早和温府的人断绝来往吗?
时隔许久,竟叫冬青带温府人来老宅?
到底是府邸出了什么事?还是温婉蓉出了什么事?
玳瑁捶了捶再也治不好的腿,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