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兴还未回到家中,张大雍便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是以张继兴一回到公府,便被张大雍召进书房:“此事做得不漂亮。”张继兴一拱手:“父亲是要我当时忍下来?”张大雍摇头:“你过了年已经十七了,在太学的那套谁的拳头大谁做主的思维就不要再有了。”说到这里他自己摸摸鼻子笑了起来:“虽然理还是这个理,但却要做许多表面上的功夫。”张继兴道:“桓温少时敢孤身一人诛灭仇人,后来把持朝政十余年,老来却被朝廷一帮文臣拖延,求加九锡而不得,可见这表面功夫会挫伤人的锐气。”张大雍抚须道:“桓温少时一穷二白,便是刺杀失败也不过是一身之殒,晚年虽然看似把持了朝政,但实际上稍有差错,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何况桓氏和他还不是一条心呢!”
张继兴道:“父亲,我越发觉得世族不是个好东西,虽然能给英雄豪杰一个更高的起点,回过头来吸他们的血,更别提如今它让许多废物占据了高位。”张大雍眼睛一亮:“可我却听人鼓吹,说司马家只会碍事,若是早早把朝廷交给世家,天下早已大治。”张继兴答道:“父亲既然用了鼓吹二字,显示是不认同了!照儿子看,他们也就配治理个城市大小的小国!或者回到春秋之时!我听闻泰西的大秦国早年便是这般,号为贵族共和国,后来疆域扩大,便不能实行,经过几代权臣更迭后还是立了帝制。所以这些个世家,是朝廷实行有效统治的阻碍,所谓政出多门,必是取乱之道!”
张继兴见父亲没有出声反对,便继续说道:“父亲如今的情形,和魏武帝当年何其相似!甚至晋室实际上已经亡了,全靠父亲把这纸糊的牌坊撑起来。”张大雍问道:“魏武帝当年也任用寒门,打击世族,实现了东汉以来对士族豪强的逆转,可为什么到了他儿子魏文帝时,却又立了九品中正制,拉拢世族呢?”张继兴道:“因为他的拳头不够硬,魏文帝没有过硬的军功,对军队的掌控也不够,要靠拉拢世族来劝进逼宫,而且曹彰死后,曹魏宗室已经彻底脱离了军队,反而被司马氏父子所掌控。”
“父亲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有我这么一个好儿子!”张继兴恬不知耻地鼓吹自己,“魏武帝本来最满意的继承人是长子曹昂,创业时便带着身边打仗,得到将领们的认可,也受士子的欢迎,可谓若是不早殇必然能坐稳江山,继续魏武帝的理念,至少比魏文帝强上不少,只可惜——父亲您到现在了还只有我一个儿子,您手下的人早早地认可了我作为您事业继承人的身份——有一个大家都认可的嗣子,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曹魏孙吴的内耗可不就是如此!我可是完整地陪您经历了创业的过程,您手下的大将都是我的叔伯辈,更别提我舅舅。如今所缺的,是我在军队的年青一代中要有自己的班底。”
张大雍大笑道:“你在这里吹嘘了半天,不就是想从军吗?”张继兴下拜道:“父亲,待到开春向伯父教了我武功之后,我便要去从军。”张大雍点头:“甚好,我欲改组江南地区的北府兵残部为禁军——”张大雍的一大爱好便是改组军队,可谓是将军队掌控得极严,在江北时就改组部分北府兵和流民为江北镇军,战斗力极强,在淮河一线多次打退南燕,并且还极为忠诚,桓玄作乱时张大雍故意把南兖州刺史之位让给桓修以麻痹桓玄,待到桓玄松懈时,只一道手书,江北镇军就砍了桓修的脑袋宣布勤王。后来追斩桓玄至江陵,苻宏在软硬兼施下跳反献城,于是又收留他手下的胡骑练了一支骑兵,顺带收编荆州兵,又建了荆州水师,委任郑平原为都督,让荆州水陆分治,还单独认命了治民事的刺史,算是解决了荆州尾大不掉的问题。而后和刘裕李毅等地方实力派作战,收敛其残部镇之以军国。军队中凡是校尉以上军官的任命他都要过问,将军们半数多都是他一手提拔,便是降将也时常与之沟通交流,给之以利,晓之以理。
当年郗鉴以流民先后平定王敦、苏峻之路安,组军镇守京口拱卫建康,为北府兵之雏形。后谢玄以此为基础,在领广陵相期间招揽流民正式组建北府兵,后还镇京口。可以说北府兵一开始就有广陵和京口两个核心。王恭起兵时,由于刘牢之跳反而失败,由此北府兵分裂,京口北府兵归刘牢之统领,后归于刘裕。江北的北府兵则成了一盘散沙,张大雍拜领广陵太守后便借郗氏之故义,吸纳流民,拿孙恩卢循领导的五斗米道信众练兵,又战胜过几次南燕人,渐成强军,他也一步步坐到北中郎将,南兖州刺史,领广陵太守,监江北诸军事的位置,将江北纳入掌控。京口的北府兵在刘裕死后先后由檀道济王镇恶统领,未有太大动乱,如今刘裕等人被平定已一年有余,张大雍已经决定改组这部分北府兵,抽调江北镇军、荆州步骑中的精锐组成中央禁军。
“父亲,我欲往边军一行,而不是在建康受父亲关照!”张继兴连忙抱拳请求道。张大雍摇头:“我知道你想上阵杀敌,但你必须在建康的禁军完成训练,若是你能树立起威望,甚至能掌控一部,自是再好不过!无论是荆州步骑还是江北镇军,都有很多的不得已在内,而这支禁军必须牢牢掌握在你我父子手中!”张继兴当下明白了张大雍的用意:“儿子全听父亲安排!”他随即看似无心地说了一句:“似乎有人谣传父亲和王叔父已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