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医的。”
陆千鸿看着眼前之人行为眉头一挑,但仍旧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他那个已经快要被岁月磨平的门槛上。
“这屋子有年头了。”唐朝海看着少年没有预料好落差险些摔倒的样子,松掉了手,突然感言。
“你也别介,开始我还没怀疑你,只当你和我一样,是个落魄的富贵人家,朝廷钦犯这种东西,京都南城门口每隔一旬就会被斩首一批,只是如今南北镇抚司锦衣卫出动了大半,苦寻一夜仍旧无果,而刚好最近风头正盛的严相国从相国府搬到了大明宫,而你又恰巧出现在锦衣卫不敢撒野的信王府五里巷,说实话,若说你不是告示上说的那个欲要刺杀相国的朝廷钦犯,隔壁老王头家那只老是叫冤的鸡都不信。”
陆千鸿吐掉狗尾巴草,伸手从桌上拿着茶壶直接倒了一口,怡然不惧的面对已经松掉剑的人。
“落魄的富贵人家,陆小兄弟你这个比喻十分恰当。”
唐朝海闻言,索性不再去管那仍旧插在地里的剑,径直走到那本就只能坐两个人的烂门槛上,陆千鸿则是因为他的体型,往外挪了又挪。
“为什么救我。”先开口的是一身实力几乎尽失的唐朝海。
“你用前唐制式铜板,穿前唐款式的白鸾锦袍,就连所用剑的剑柄上都吊着一丝看起来是早年前唐剑士标配的丹朱剑穗,行医者一生救人几何我不管,但看着你,我总归还是想起一些人。”
陆千鸿说话间眼神捉摸不透,言毕只一刹又恢复清明。
“前唐遗子,心思玲珑,往北来投靠大明的那些乱战中高门显贵的子弟,可没有一家是姓陆。”唐朝海看向内堂隔桌子五丈处的一方台几,一块木牌匾静静的立在那里,约莫有些年头了,只依稀看得清“陆氏恩”几个模糊不清的小字。
陆千鸿没有回头,只是面无表情的望向远方:
“那是我师傅,我本不姓陆,听他说我是三岁那年他路过感业寺在一个阴雨天捡到的,恰时停滞寺内的大雁南飞,他看千鸟飞尽,一生无子嗣的老人家突然捡到一个娃,便取名千鸿,听他说,捡回我时,我身上裹着的便是如你一般的白鸾缎。”
唐朝海看着面无表情诉说自己身世的少年,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觉得眼前少年郎城府之深是他所见年轻一辈中之最。
“你修习武功?竟知道真元这等只有修行之人才知晓的字眼。”
“略知一二,早年这里还是医馆时,师傅常给那些刚突破至九品的江湖武夫看病,在一旁看的多了,自然也知晓一些。”
“你觉得刺杀相国得武境几品?”唐朝海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突然问及。
“怎么也得是书里那些飞天遁地的一品高手,武道境界分一到九,九为末流,一则无上,严礼当朝相国,又怎能被不入流的莽夫给袭杀了去。你这问题,着实无趣的很。”
“哈哈哈哈”
唐朝海蓦的大笑起来,笑容里尽是欣赏之意,没想到自己大限将至,竟还能遇到一个如此顺眼的后辈,难道是天意使然?一念至此,他开口:
“你觉得我是几品?”
陆千鸿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目光炯炯额前一缕白发的中年人,不一会儿就翻出了白眼:”我可没跟高手打过交道,你这问题,我不回答。“
陆千鸿话音刚落,唐朝海突然三指伸出,以医者之式把住了陆千鸿的右手。
只一片刻,他的神情不由古怪起来。
“你全身经脉比之常人纤细近半,这是这么多年你一直修习不成的原因,你可知晓?“
这句话讲完,唐朝海又是收到一个白眼。
”我以前学医的,自然晓得!“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这小子,比起一个在普通不过的人,都及不上对方适合练武。”
“知道,天资愚钝,身难比心,这些姚老头都跟我说烂了。”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唐朝海出声,明显看到眼前少年眸光在听闻此句后亮了亮,不知是想戏谑还是怎地,悠悠再开口:
“那就是得有比一品境界还高的高人以全身修为为代价帮你打通纤细经脉,才能弥补你先天不足之苦。”
“比一品还高,那得是多高的高手?”陆千鸿的眼睛有点朦胧。
唐朝海不再言语,径直走向院中立于石地的剑。
右手轻轻握住柄端,看似只轻轻一抬,院中青石在此刻却犹如豆腐,寸寸龟裂。
唐朝海拔剑挺立,陆千鸿被霎那的剑光晃的睁不开眼睛。
他只听见这个来路不明的朝廷钦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比那感业寺众人皆知的高僧舍利塔,还要高上几分。”
(本章完)